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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深宫8(1 / 1)

“是或不是,都不影响你们一家三口的感情,不是么?”野烟实在没办法将残酷的真相剥开给萧思源看,只得选了一个她认为最为妥帖的方式来宽慰眼前这个受伤的少年,“我是无垢出身,为了不饿死插草卖身。多亏娘娘在一众人中挑中了我,免了我的奴籍,给了我名字,还给了我自由,教我读书习字,骑马练剑……可以说,没有娘娘的栽培与呵护,就不会有今天的野烟。我敬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丢了性命也甘之如饴,只要她幸福!我从不追问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这并非我不念亲恩,也并非我现在过得比从前好,而是我懂得,最好的情感跟是不是血缘亲人无关,跟身份地位也无关,只跟爱不爱有关。” “按姐姐这个说法,那血缘关系岂不是一无是处了?” “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罢了。血缘只不过是人类关系中比较特殊的一种,某些情况下,它确实会比非亲属关系显得亲近。但随着牵绊与纠缠的加深,也会让幸福或烦恼加倍。”野烟将果子啃得只剩下一丁点核,抬手丢进水里喂鱼。“你觉得八皇子幸福么?” “八皇子的事我多少知道些,跟幸福不沾边,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是啊,他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有父不敢认,有家不敢回。而你不仅独占父母恩宠,还可以海阔天空,无所畏惧,又为何还要在意这些?不管缔造你生命的人是谁,宁王待你如珠如宝,王妃爱你如命,我家娘娘视你为子。说句僭越的话,我也从未拿你当外人看待。你何不多看看你手中握着的幸福,去计较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将已愈合的伤疤重新揭开?就算你把事情问得一清二楚,就算你将他骂个狗血淋头,那又有什么意义?只为出一口恶气?” 萧思源一拳砸在草地上:“可是我不甘心!他怎么能……父亲太可怜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野烟忍下心中恨意,苦笑:“谁甘心呢?谁又不是在熬呢?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那个人是王,王掌控着生杀大权。一旦闹开了,都不用下旨,一道口谕便足以让宁王府寸草不生。宁王担着保家卫国的责任,他不能,也不敢,他只能熬!”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么?” “你、王妃、我家娘娘、我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就是对宁王最大的支持。我们就是宁王提着的那口气,是他不服输的那股劲,是支撑他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寒冬的一点微光。你明白了么?” 萧思源沉默了很久,才红着眼道:“我明白。姐姐放心,我不会胡闹的,我只是心疼父亲和母亲。” “难为你有这份心!如果你心疼宁王,就听他的话努力学习带兵之法,有朝一日也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你心疼王妃,就抽时间多陪伴她,让她知道你爱她。怨天尤人,愤世嫉俗,自甘堕落,不是你堂堂小王爷该干的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你,萧思源,是宁王萧逸的儿子,你不能干令他蒙羞的事。绝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我时常胡闹,丢了宁王府的脸面,可那也是因为我心里烦闷……” “别为自己犯的错找理由!你不是三岁小孩,该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了!”野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见萧思源面有愧色,又放缓了语气,“人这辈子,最无法选择的就是父母和儿女,是好是坏都没办法重新来过。虽然无法选择父母,但我们可以选择活着的方式。你生活优渥,天资聪颖,又有宁王这样的好父亲,本该是一代贤王。事实上呢?娘娘和我听到的都是你在外胡闹的消息。你可知道娘娘有多难过?就拿摘星殿的事来说,若不是你无事生非去招惹别人,别人会那样对你么?莫待那句话一点没说错:刀要插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你去捅别人的心窝子,还想让别人乖乖待着别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且那谢轻云是什么人?他是魔界的三公子,他哥是现任魔君谢轻晗,他爹娘是前任魔君魔后!你出言不逊,理亏在先,要真闹起来了,谁能护得了你?娘娘得知此事后一边心疼你一边又气你,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你该好好跟她道歉。” 萧思源噌地站起身,边撸袖子边道:“瑶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是谁告的状?敢惹我瑶姨生气,看我不拔了他的长舌头!” 野烟被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看最该拔舌头的是你!以后,管好你的坏情绪,别欺负善良弱小,更别去招惹谢家的人。要知道,谢轻晗不称帝不是他不敢,而是他在韬光养晦。至于顾夕漫,她是出身不好,可那又怎样?她坚强,善良,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是值得被尊重的。你翻旧账既有失身份,还让旁人笑话你气量狭小。还有莫待,我查了许久都没能查出他的来历,后来娘娘亲自出面,付以千金给秋渐离,也还是没有买到他的消息,可见他的背景有多深。此人绝非等闲,你千万莫招惹。” 萧思源不满地道:“一个江湖人,也值得瑶姨这样重视?他有何过人之处?” “远了不说,就凭他敢当着三界的人对你下手,这天下有几人有这个胆量?” 萧思源不屑地道:“有胆量又如何?还不是去碧霄宫当了书童,任那老女人差遣?” 野烟作沉思状:“书童?恐怕仙界没人用得起他这样的书童。” 萧思源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为啥用不起?他又干啥离经叛道的事了?” “又瞎琢磨什么呢?说用不起,是因为他只用了大半年功夫,就已精通了基础类的全部剑法,而被选入仙门的他的那些同期,多数才刚刚学了点皮毛。瞧,这中间差的就只能说是天分了。雪凌玥表面上对他淡淡的,不怎么搭理,实际上非常重视,不但精心安排了第二阶段的课程,还亲自教授。此举无异于告诉世人——莫待是碧霄宫正经八百的弟子。” “碧霄宫的弟子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说你孤陋寡闻吧你还不承认。碧霄宫的亲传弟子一共只有十二个,但是有资格留在碧霄宫成为雪凌玥臂膀的却只有三个,分别是天将军庄羽,大护法展翼,总领事宗召南。庄羽和展翼的事迹你应该听说过不少,宗召南其人你知道多少?” 萧思源想了好半天,迟疑着问:“碧霄宫有这号人物?” “我说你……”野烟就差把“恨铁不成钢”写在脑门上了,“那宗召南是碧霄宫创建至今唯一的大掌宫,身份地位非常人能比。可就是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也没能得雪凌玥亲自授令。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雪凌玥立有重誓:一生只为三个弟子亲授飞花令。他已经给庄羽和展翼授过令了,当然要珍惜最后一次机会了。” “没错,最后的机会非常珍贵,可他还偏偏给了莫待,一个不给他好脸色还不愿意叫他师父的江湖人。”野烟见萧思源听得认真,继续道,“莫待不愿意叫雪凌玥师父,雪凌玥却还是将莫待视为关门弟子,这份荣耀放在谁身上不受宠若惊?偏偏莫待还就不稀罕,一口一个凌玥上神叫得极为生分,气得庄羽和展翼找他理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雪凌玥知道后非但没责怪莫待,还把庄展二人狠狠训了一顿,说他俩不安守本职,多管闲事,没有起到表率作用。得,打那以后,几乎没人敢找莫待的麻烦了。” “嗬!还真没看出来嘛,那小子还挺有脾气的!连凌玥上神都没放在眼里。”萧思源摩拳擦掌,面露佩服之意,“这么看,被他打也不算丢脸。” 野烟有些无语地道:“你……能这么想,我……我很高兴……高兴。” 萧思源笑道:“我喜欢有真本事的人。莫待虽然臭屁,可是我服他!” 野烟也笑了:“服就要以礼相待。人心不是靠武力征服,是靠德行。” “记住啦!听人说,半年前谢轻云入了风神门下?他不是落选了么?” “季晓棠此人行事向来不拘常理。那日,谢轻云去剑门峡找他,说自己想进风神门修习仙法。因季晓棠之前跟谢青梧喝过几次酒,也算有交情,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他便跟谢轻云约定,两人边下棋边品酒:谢轻云输了,立马走人;他输了,收谢轻云为徒。结果可想而知。” “啊?这样也行?风神的门也太好进了吧!” “季晓棠定是早就中意谢轻云了,不过给了个由头而已。不然,以他的脾气绝不会收一个不喜欢的人为徒。再说了,能在品酒上胜过季晓棠的人,三界之中屈指可数,就更别提棋艺了,他可是和令狐云骁持过平局的人。谢轻云能拜师,凭的也是真本事。” “不都说谢轻云是把懒骨头么?连魔界的事他都不管,就知道玩乐。修仙这么辛苦的事他能坚持得了?” “没错,谢轻云确实不是勤奋上进的人。突然这么大改变,想必是有事触动了他。总而言之,又多了一个需要密切关注的对象。”野烟抻了抻双臂道,“但愿三界无战事,小女子方可安睡片刻。” 萧思源抓了抓下巴,期期艾艾地问:“姐姐怎么看待苏舜卿?” “他嘛……”野烟望向高处,冷峻的眼神中隐含杀意,“有胆量,有心计,是人才,奈何德行有亏。我说,咱俩是出来玩的,怎么说起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来了?扫不扫兴?” 萧思源望望四周,指着一株高耸入云的柏树笑道:“那咱去看看那窝鸟孵出来没?” 野烟哈哈大笑:“你上次进宫那鸟就快破壳了,这都过了整整一个月了,要是还没孵出来的话那肯定是坏蛋。”她跳到一片花丛中,弯腰寻找,“我在这里放了几只兔子,不知道有没有生出小兔子来。” 萧思源也哈哈笑了:“真有小兔子,也早就跑了。难不成还等着被你抓回去红烧?”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着闹着,不多久就到了午间。野烟采了捧新开的花回去插瓶,萧思源也没空手,分了几株稀有花卉的新苗,说带回去种在宁王的书房前,可醒神明目。 午膳后,休息了半个时辰,萧思源就带着花苗和一匣子赏赐出宫了。萧露蕊照旧歇在清和宫,要到第二天午后才回。夜半时分,一顶朴素的青布小软轿停在清和宫的后门,接走了素衣常服,从头捂到脚的萧露蕊。 慕容瑶赤脚倚在门前,眉间愁云惨雾:“野烟,我太无能了!从前保护不了映雪,现在保护不了小蕊。我愧对萧家,愧对宁王,愧对那些信我的人!” 野烟也神色黯然:“娘娘,您已经尽力了!这不是您阻拦得了的事,别再责怪自己了!” “呵,尽力?我尽力了么?尽力不过是安慰自己和敷衍别人的借口。如果我真的尽力了,为何会是这样的局面?映雪死了,小蕊忍辱负重,独自吞咽着血泪。如果宁王知道每月的今天是小蕊进宫侍寝的日子,他会怎么样?还有源儿,我该以何面目面对他?他那么信任我!” 野烟哽咽着道:“圣上以宁王与小王爷的性命相逼,谁敢不从?” “没保护好她就是我的不对,哪里还有脸找理由替自己辩解?”慕容瑶望着像个黑洞的苍穹,陷入了回忆。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啊!想当初,映雪,小蕊和我同食同寝,同在将军府读书玩乐,那是何等的快乐!每逢先生休学的日子,宁王必定早早地候在学堂外,说来接妹妹回家看父母。我和小蕊都打趣说,你接的哪里是妹妹,分明是未过门的媳妇。每每这时,映雪铁定要偷偷掐我和小蕊一把,嘴上说着不许我们欺负哥哥,一张俏脸却红霞飞,羞得跟什么似的……哎,我掐人的毛病就是跟那丫头学的,改都改不掉。 “娘娘……夜深了,您安寝吧!奴婢会等王妃回来,安排好一切。” “我睡不着,也不想睡。”慕容瑶郁郁地摇着头,“我去给她准备沐浴的水,她回来了是要好好清洗的。”说着,她流下泪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宁王和我,不但有兄妹之情,更有同袍之谊。而我,却将他的妻子送上了别人的床。野烟,我这心里真是刀剜油烹似的难受!” 野烟自知安慰不了这样的伤痛,只能陪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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