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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摘星3(1 / 1)

“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父皇的性情我们都清楚,他会忘记他昨天刚杀死的妃嫔,却永远不会原谅因帝位死去的人。这些年来,淑妃娘娘千方百计让你避开父皇的视线,就是怕他见到你以后想起旧事,迁怒于你。生在皇家,谨言慎行,是一辈子的修行。而你,更要慎之又慎!不然,稍有行差踏错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万劫不复!明白么?” “我……我明白……却又不想明白。”一滴泪滚出萧宛瑜的眼眶,落在他面前的荷叶和麻线上。“那年,父皇寿诞,我准备了贺礼想觐见父皇,被淑妃娘娘拦下。她怕我再背着她去见父皇,这才告诉了我原因,并且要我发誓:有父皇在的地方我要退避三舍。二哥,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活得这般憋屈?” “你没有错,父皇也没有错,错的是帝位之上只能坐一人。”萧煜轻轻拍了拍萧宛瑜的肩膀,安慰道,“你在宫外有阿旸庇护,宫内有淑妃娘娘撑腰,你不会有事的。” 萧旸笑道:“母妃上次才说,她现在老了,需要我们这些小辈保护。她要是听见二哥这么夸她,该觉得自己老当益壮了。” 萧宛瑜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热爱与崇敬:“娘娘正值青春,哪里老了!” “我母后常说,宫里的女人都工于算计,像淑妃娘娘那样聪慧又仁厚的,少之又少。当年若不是她的谋划,没人能保住你。这些年,她让你远离朝局,让前朝后宫都忘记你的存在,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要谨记她的教诲,护好性命。” 萧宛瑜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萧旸扯下鸡腿啃了两口,又喝了两杯酒:“还是我这闲王好啊,只管吃喝玩乐潇洒生活。至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都不用我操心。”他将糕点朝萧宛瑜面前推了推,倒了酒给萧煜,“这栖凤楼的点心确实美味,可酒就不怎么样了,香倒是香,就是不够浓烈。” 萧煜端起酒尝了一口:“栖凤楼的酒自然不能和你府上的比,那也算得上是佳酿。由此可见,不是酒不够好,是你的嘴实在太刁。再者说,酒的好与坏,不是光看浓不浓烈。” “我只是喜欢喝酒,不懂品酒。二哥若是想与人论酒,该去找谢三公子,那可是此中大家,名声在外。” “现在轮到你说混话了!”萧煜夹了块牛肉塞进萧旸嘴里,“魔界和人间界向来泾渭分明,不可随意结交。我怎么可能与谢三公子同桌喝酒?” “说得也是。”萧旸摇了摇酒壶,颇为不满地道。“我不辞辛劳大老远跑来这里,没睡到中意的姑娘,没喝到满意的酒,也没遇见有趣的事,白跑了!” 兄弟三人玩笑着,又是只谈风花雪月的富贵公子了。 天色渐晚,温煦的夕阳漫过亭台楼阁,照着飞檐斗拱,照着春风街,照着开得正浓的桃花,照着商贩油光光的脸,照着行人被花香熏得微醺的眼,好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仿佛只是喝了一盏茶的时间,天就完全黑了。花楼门口的灯笼最先被点亮,映照出一片片浮翠流丹似的光亮。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家家户户的灯次第点燃。不多时,整条街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却又比白昼多了些暧昧与妩媚。一盏盏红灯笼像一簇簇红彤彤的云,又像一团团红旺旺的火,静静地驱散黑暗,静静地迎来送往,静静地看人世悲欢,沧海桑田。 从栖凤楼出来,夜市已开始营业,其热闹程度不亚于白天。三人逛了一阵子,没逛出什么新鲜,便准备回客栈。那客栈是萧煜早就订下的,离栖凤楼还有一段距离。萧宛瑜本想骑马或驾车过去,却见萧旸一个劲地嚷嚷吃撑了胃不舒服,就提议溜达着回去,正好消食。等他们走到客栈,已过子时了。三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歇息。 凤来客栈是杨柳渡最大最贵也最美的客栈,以服务周到著称,全天十二时辰都有人当值。任何时候,只要客人提出的需求合情合理,都会得到满意的服务。这会,厨房的人正煎炸蒸炒,烹煮客人新点的夜宵。等到最能熬夜最喜欢吃的那位客人吃饱喝足入睡后,客栈终于静下来了。 此时,月上中天,夜色清明。 一道黑影跃过高高的院墙,落在花与花构架出的阴影里。他像只壁虎贴墙站了片刻才探头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走动后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客房楼下,然后脚尖点地,毫无声息地上了二楼,来到萧煜的房门口。侧耳静听,有轻微的鼾声从屋内传来,一高一低,时粗时细,都是睡熟了才有的动静 屋檐挡住了月光,走廊上光线幽暗。黑衣人借着这暗影的掩护,将一把形状奇特的匕首轻轻插进门缝,小心地将门栓移开。他极轻极慢地推开门,侧身闪进房间,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才开始动作,脚步轻得好似行走在棉絮上的猫。 行李架上,挂着几个包袱和雨具,其中一个深蓝色缎面,绣着水纹图案的包袱很是惹眼。黑衣人取下包袱放在地上,解开来翻了翻,又将它系好照原样挂回去。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东瞅西看,不经意间看见萧煜的枕边放着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黄布包。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查看,黑暗中传来说话声:“请问,阁下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么?如果没找到,要不要我帮忙?” 黑衣人刚冒出“糟了”的念头,灯就亮了。萧煜穿戴得整整齐齐端坐在床上,明澈抱着剑站在他身边,两只眼睛比灯烛还要亮几分。 萧煜整整衣冠,笑道:“来者是客。客见主人,为何蒙面?” 黑衣人不答话,飞身扑向门外。明澈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到了门外,并以剑气封死了他的退路。黑衣人不敢大意,拔出长剑,捏个剑诀挥剑迎敌。两人你来我往,从二楼打到了一楼,从院里打到院外,打得难分难解,难分胜负。黑衣人剑术精湛,明澈想要在百招之内取胜,机会渺茫。 萧煜在草丛里捡了把石子,瞅准时机朝黑衣人肩上的穴位射去:“两个打一个好像有点不符江湖规矩。所以,每次出手前,我都会言明要打你哪里。这样是不是就公平多了?”他说打左,就绝不打右;说打上,就绝不打下;说打腿,就绝不打头……简直是诚实可信,童叟无欺。 明澈不知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深信他有他的道理,便全力配合:萧煜打左边,他便攻右边;萧煜打上边,他就攻下三路……两人配合默契,不多时黑衣人就被逼得乱了章法。 萧煜抛着最后一颗石子道:“这一次,我要取你的双眼。当心了!”见他右臂半屈却迟迟没有出手,黑衣人根据他的手势判断,他是想打自己的左眼,忙侧身躲开明澈的剑招,顺势护住眼睛。石子出手,以飞蝗的速度直击黑夜人的小腿,他来不及避让,被石子正中腿部,脚下一滞,又被明澈刺中肩膀。好在他反应迅速,挥出一掌将明澈逼退,抬手点穴止血,动作干脆利落。 明澈嘴角含笑,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崇拜。 “虚虚实实,兵不厌诈。阁下应该也不会骂我混蛋无耻。”萧煜拍拍手上的灰尘,神色愉快。“你武艺高强,临战经验丰富,且临危不乱,绝非等闲之辈。我不想问你受何人指派,也不想问你意欲何为,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黑衣人沉声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萧煜打量着黑衣人,眼神变冷:“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你走,绝不阻拦。如果你心存侥幸,想要逃脱,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黑衣人没打算妥协,拉开架势,准备拼死一战。 明澈正待出剑,一团白色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他身边。下一刻,他的剑就脱了手,远远地插在地上。 萧煜很是吃惊,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好快的身手!竟然没能看清楚他是从哪个方向而来,又是如何出手的。“何方高人?有何指教?” 来人戴着一副月白色的面具,身穿象牙白的粗布麻衣,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纹丝不动像个木头人。他像是没听见有人说话,伸手一抓一丢,黑衣人就到了几丈外的大街上。他一声不响地看着萧煜,那样子分明在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就别追了吧。 萧煜双手抱拳:“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他示意明澈收剑,看着黑衣人融入黑暗,不怒不躁。 面具人也不还礼,慢摇慢晃地出了院门,走向街道尽头。 明澈气道:“一个江湖人也敢如此狂傲自大!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不说话,不是因为他狂傲,而是不希望我们听见他的声音。”萧煜看着白衣人消失的方向道,“他只想救人,不愿与我们为敌。不然,在他夺剑的瞬间,你就横尸当场了。我放他走,也是因为我感觉不到他的杀气。既然不想与我为敌,就有可能为我所用。等着瞧吧,我们和他还会再见面的。” 两人说着话朝二楼走去,却隐隐听见有打斗声和呵斥声从后院传来。萧煜调转脚步,直奔后院。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黑衣人脚踏假山,凌空掠过开满鲜花的花墙朝客栈外而去。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男子拄剑而立,脚下踩着一个黄色的小布包。 不等萧煜发话,明澈已大声道:“快拿开你的脚!” “是你的东西?”那男子拾起小布包,扔给明澈:“阁下不必紧张,我又没想占为己有。”月光下,他剑柄上的宝石反射出冷冷的蓝光,煞是引人注意。 “寒霜剑?”明澈惊呼,“你是谢轻云?” 那男子笑道:“在下顾长风,是凤来客栈的老板。” “谢轻云的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个……我有必要向二位解释么?”见两人没有放自己走的打算,顾长风又道,“看来我不但需要解释,而且还要解释得合情合理,不然估计我一时半会休想脱身。说起来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谢三公子与人在落凤山比武受了重伤,事后他来到小店将养了月余。在这期间,我略尽绵力保他免受诸多烦扰。他为人豪爽,临走前以佩剑相赠。” 明澈道:“你撒谎!就算你帮过谢轻云,他也不至于以剑相赠。世人皆知,剑是剑客的第二条命,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且名剑择主,寒霜跟了他,便不会再跟你。除非,你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 “寒霜是名剑,更是灵剑。剑有灵,知道我有恩于他的主人,愿意跟我,有何奇怪?再说,灵剑易主的事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谢三公子现在的佩剑霜月,不就曾是十三公子的贴身侍卫月影所有么?” “那你为何要帮他?他可是魔界的人。” “我帮他,就好比我现在帮两位追讨失物一样。凡是落脚凤来客栈的人都是我顾长风的客人,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他们的财物和生命安全。至于他是魔是妖还是仙,只要他不伤我,不害我,不欠钱,与我何干?” 萧煜笑道:“顾掌柜所言极是。多谢。”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夜深了,早点歇息吧。如有需要,尽管吩咐,凤来客栈将竭诚为两位服务。”顾长风手握寒霜,穿过长长的花廊,隐身在香气扑鼻的玫瑰花丛后。 萧煜眉头深锁,心想:我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还是被杀了回马枪?或者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两拨人,都是冲着那东西来的。只是这件事我做得隐秘,他们怎么知道东西在我这里?难不成这一路上都有人跟踪?为何我一点都没察觉? 明澈显然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公子,这两个黑衣人是不是得到了消息?” “现在还不能确定。先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东西还在我们手里,就不怕他不露面。你把东西收好,咱们看阿旸和宛瑜去。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他们出来,要么是中了迷药,要么是喝多了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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