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 夜晚沉睡的居民被巨大的声音惊醒。 “地震了？！” “房子塌了？！” 在惊恐和疑惑中，一片又一片街区变得鸡飞狗跳，人们不得不点燃火把照明，从家门里走出来一探究竟。 “巨人！” 最初是一个小孩子发现的，许多成年人反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约是郊外坟场的位置，有一个硕大的影子从泥土中爬了出来。祂身上蹭了许多白骨和泥土，刚刚站起身的时候非常恐怖。 那个身影有多大呢……整个圣天使城区里除了大教堂之外，就没有比祂更高的建筑了。祂的身高与旧皇宫的金顶平分秋色。 巨人重获自由后仰天长啸，声音如同雷鸣一般，甚至有人声称看到了闪电从祂口中吐出。 “那是什么啊？天使……还是恶鬼！” 祂迈开一步踏在地上，整个城区都随之震颤。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谁也不晓得这庞然巨物要去哪里、做什么。人们既害怕，又好奇，观望着不肯离去。 那巨人缓缓地朝着城区中走来，树木跟祂的身材比起来就像盆栽，贫民的陋居在祂眼里如同土疙瘩。 走近了看，那个巨人是骑士。披覆古代风格的铠甲，头戴巨骨装饰的金盔，或许头顶曾经覆盖过华美的羽毛，但只有骨格保留到今日。 巨人从脚踝武装到牙齿，眼眶黑暗而深邃，看不到一点光亮。祂盲目而缓慢地移动，也有人号称看到了同行者在指挥祂行动。因为有人指引，祂才沿着空地行进，小心地避让了建筑物。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巨人行走到旧教堂后方的废墟处。此时约有一千人尾随围观，另有不计其数的居民在家中观望。 众目睽睽下，只见巨人掀起废墟中一块完整的天花板，又纵身跳下。天花板轰然落地，巨人及其同伴消失不见。 人们在惊恐中又观望良久，才确信巨人已经离开。随后他们壮着胆子靠近旧教堂的废墟，试图潜入缝隙中一探究竟。却只看到堆积如山的碎石。 “太离奇了！巨型身影深夜出现，走到教堂后又消失不见。” “巨型骑士”事件很快传遍帝国。由于事发关系到教堂，帝国大教堂方面又不得不站出来做解释。教堂方面给出了许多模糊的回答，主教们对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也好无头绪。 尤其事发在破败城区，“那里都是蠢货和穷鬼”，帝国上层根本没把这起事件放在眼里，任由离奇的都市传言越来越走样，吹得玄乎其玄，最后成了一则都市传说。 旧教堂背后小心地藏匿了一处穿越之门。来自地狱的奴工将掩体修建得跟废墟一模一样。掀开天花板，能看到一座拱门平躺在地面。门洞里好像是流淌的丝绸一般五光十色的，还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是能工巧匠利用天使的力量创造出的一种通道，用光翼纺织而成，可以瞬间穿越空间抵达远方。穿越之门的另一半伫立在无尽地狱的第二层，女武神的营地内。这扇门非常宽阔，容得下一支军团自由来往。巨型天使和希林一行人轻易地踏进去，再回身时已经站在金字塔祭坛的内部。 “哈，这才是真正的传送门啊！”小胡子大笑一声。他很快又补充道，“但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老板，你的法阵也很厉害。” “……” 献祭鲜血启动一次祭坛，只能触发一次单向的传送。完成工作以后，穿越之门变成某种黑色、僵硬的物质，像干掉的浆糊。 穿越带来的空间扰动很快被营地内驻守的天使感知，守卫陆续聚拢过来。相信要不了多久女武神也会知晓。在重重包围中再想要原路返回比登天还难，现在就当这里是死路罢。 “希林洛斯？还有艾利安，人类的骑士们。你们回来了？” “你好，海瑞斯。” 出面迎接的是一位故人。祂走上前与希林热烈地拥抱。 “上次来时我们还是盟友，他们现在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好。待此行目的暴露以后，他们就要刀剑相向了。”出发之前希林如此告诫同伴。 圣灵可以洞察世间的一切，希林在众天使面前几乎藏不住任何想法。在这个时候，恶魔交待的、关于“坦诚”的技巧就非常实用了。唉，谁叫天使都那么单纯、那么意气用事。 “是的，我回来了。” 这是一句真话，也是一句废话。 “我带来了一位伙伴。” 这也是一句真话。 海瑞斯抬头望了望那位巨人骑士，察觉到对方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 “祂已经死了，祂的战斗在前面的路上已经结束了。” “嗯，是啊。但祂的形骸中残留了一些意志力，仍然坚持着要继续前进，我就把祂带下来了。” “哼……通常我们不会那么做，我的朋友，死了就应该安息。要是遗骸不老实，可以砍两下。” 海瑞斯热情地搂着希林，另一手拉着艾利安，带他们往外面的营地走。 “你们来得正好，赶上我们开饭。咱们喝一杯。” “诶，可是我……” “我知道，你是吸血鬼。” 海瑞斯打断了希林的陈述，“你也别操心那具遗骸了。死亡的东西不是我们的同伴，待会人类附庸会处理那玩意。” 希林这才知道一件基本的常识，天使骑士除了仰仗大天使给予祂们无穷的意志力之外，卑微的肉身也必须按时补充给养。 “唉，我也觉得咀嚼、吞咽、消化甚至排泄这些琐事不胜其烦，但我们安排的用餐频次已经是最低限度了。再不吃饭，神圣的肉身也要饿瘪，变成一具形骸了。” “但……” “别担心，我们的餐桌上有你一份。不必拘束，和我们一起用餐吧！” 令希林倍感震惊的另一则常识是，在无尽漫长的黑夜中，天使骑士和人类附庸唯一能获取的食物是恶魔。 地狱中的生物千奇百怪，能吃的品种不多，更罕有“好吃”的种类。 在金字塔背后的一片空地上，人类附庸正在斩杀恶魔，放血、剥离皮毛、取出内脏，再分解剁碎肉块，和人间宰杀牲畜一般。 “我们不喝血。要么洒在地上献祭给造物者；要么，就分享给你这样的朋友。” 附庸献上一杯新鲜的恶魔血，血色乌黑带着腥臭，属于某种极其低劣的恶魔。希林勉强喝了一口，脸上五味杂陈。 海瑞斯笑了笑对希林说，“没关系。” 天使骑士的队伍中也有饮下恶魔血的人类附庸，他们的耐受力比普通人类更强，但作为代价不得不承受更漫长的痛苦。这些吸血鬼以恶魔血或人类奴隶的血为食，天使骑士早就习以为常。 庞大的人类附庸队伍中，还有大量女性。她们在营地内洗衣烧饭、协助处理伤员。工作与人间无异。 “地狱中的人类附庸早已脱离了人类的种群，他们独自繁衍，有完全独立的语言和文化。” 先贤饶有兴致地观察一番。 希林带来的同伴中，先贤是活生生的人便受到了礼遇；而疯隐士、小胡子和萨柏林是已死的僵尸，与形骸无异被视为垃圾，被捆起来押去乱葬坟场。 稍后，附庸们在空地上架起烤架和大锅，上等的肉会烤熟了献给天使骑士，他们自己则分劣质的部分。 “至于队伍中那些大块头的家伙……”海瑞斯指着远处坐着的那些非常高大的巨人天使，“实在没有那么大的锅给他们加工食物，他们吃的肉经常半生不熟的。” 在空地上有露天的长餐桌，坐下来用餐的时候，海瑞斯一边吃一边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必须把肉类加工成熟的。人类的肉身太脆弱了，世间那么多活物，就只有人必须吃熟的。” “哈哈——” 希林陪笑，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恶魔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