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尘世的天使借助人类的双眼凝视这个世界。天使之城满目疮痍，破败的景象一直延续到天际线。这里曾经是人类最早定居的乐园啊！ “曾经的乐园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人都去哪了？那些凝聚了造物者心血的杰作都去哪了……” 空气中满是徐徐飘落的尘埃，地上遍布腐败的死尸。他一开口就顿时泪流满面，过往的记忆里有说不尽的悲伤。 “再往前没有路了。” 艾利安搭住希林的肩膀。前面的路几乎没法落脚，生活垃圾和尸体堆积在天桥下，阻断了圣天使城区与帝国首都之间唯一的窄路。本来就与外界联系很少的城区，物资供给全部被切断。 “得劈开一条路啊……” 希林转过身看着艾利安。他并没有迷失心智，讲话的时候感觉“自己”还在。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有无尽的力量和无穷的意志力，可以达成任何想做的事情。 “怎么，你要‘劈开’一条路？” 艾利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希林执意要天使之剑，他就递给他。 “拿好，小家伙——” 少年碰触巨剑的一瞬间，身体微微地发出光芒。光芒越发耀眼，最终以光翼的形式展开。 “此乃天国的盛赞。赞美人间的乐园，赞美造物者最高的杰作。” “？！” 以前希林都提不起这把巨剑，这次他竟然轻飘飘握紧剑柄，随后巨剑也发出闪耀的光芒。光芒越发汇聚，变成火焰一样的形态。 “嗬——！” 用力一斩，剑刃并没碰到什么，光芒却窜出去。光和热极速地冲向远处，碰触到尸山的一瞬间，一切都燃烧起来。 “哇，这是什么！” 艾利安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急忙往后退，免得被火焰灼伤。 说那是火焰也不尽然。眼前独特的光芒没有热度，似乎不是任何物质燃烧的现象。尸山焚烧的情况也与往常不同，几乎是一瞬间，腐尸燃烧殆尽只剩飞灰，却几乎没有产生一点黑烟或异味。 “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眼前的道路被清空，可以一眼望到对面街道的尽头。 “但桥底下还有个坑呢！”艾利安打趣地说。 这时候，天桥的一部分砖石碎裂掉落下来，刚好跌进泥坑里，填平了着条窄路。 “呵……好吧。” 想不到整个城区为之抓狂的交通问题，被如此轻松地解决了。 背着光翼的少年又走去别的地方。或者说他不是在走，而是微微地飘。因为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艾利安不得不骑马追上来。 “希林，我说小家伙，你还是希林吗？” “我当然是啊！” 少年笑盈盈地回答。 “那你还认识我吗？” “嗯，认得。你是极权天使麾下的契约骑士。” “唉，好吧。” 艾利安很清楚，“真正的”希林不会这么讲话，但他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希林，这个看起来乐呵呵的，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没有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还要去哪？” 希林不回答他。每走过一段路，看到被遗弃的尸体或是未经处理的垃圾，希林就抡起天使巨剑劈砍。神圣的光芒沿着剑刃迸发而出，灼烧一切污秽。最后只剩下发光的尘埃散尽于空气中，不多时，街上空无一物。 圣天使的城区非常大啊……近乎三分之一的帝国面积。被圣灵的力量充盈以后，希林感觉不到疲倦。他绕着城区不停地走，任何一处污秽都不放过。 通过天使巨剑释放出来的力量惊人，那是某种无穷无尽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丧失生命的污物化为尘埃回归自然，对活着的人却无效。 他甚至可以将一个病人腐败的肢体清除，而留下他健康的那部分生命。圣灵的力量不避讳凡人的窥探。有那么几个夜里游荡的人瞧见了这超乎寻常的一幕。他们躲在街角好奇地尾随、围观。 继续走，来到这座城区的最深处。交叠的危房在此处达到极致。或许上千年来都不曾有人敢踏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尸山。无数高度腐败的尸体随意堆积。或许早在瘟疫之前，这里就是垃圾山和乱葬岗了。 希林长长地叹了口气，高举天使巨剑插入尸山。凭借天使的神力，尸山缓缓地风化。由于堆积的腐物过多，这一次清理花费了很长时间。 希林耐着性子等待，显然即便是至高的天使，也会显得不耐烦……或许有好几个钟头，一整夜已经过去，天边开始放亮，尸山才燃烧殆尽。 巨型的陈年尸山留下了厚厚的一层灰烬。灰烬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仔细一看，有个特别特别丑的人类挣扎着爬出来。 “我还活着吗……” 他的身体有一半都坏死腐烂，腐肉刚刚被神圣的力量销毁。但恐怕剩下的那一部分身体活不长了。不晓得这人哪来这么强的生命力，一般来讲，像他这个德行早就死翘翘了。他不仅很有活力，废话也很多。看到发光的天使便凑过来。 “小主人，我怎么看见你了，我在做梦吗？” “古温克。” 数日前丑八怪在搬运尸体的时候，由于饥饿而昏倒。又因为相貌丑陋，被别人当作死尸留在这里。他现在就剩下一口气了，随时都会倒下。 “你还活着。但不会活太久了。” “是嘛……太可惜了……” “你还想活着吗？” “当然想啊，小主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活着啊！还能多看一会小花小草什么的。我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死前能见到你。” 天使冷笑着。 “我可以让你更长久地活下去。喝我的血，可以令你在苦厄之地永生。你想要吗？” 古温克迫不及待地伸手。 “如果能继续活着，我当然想。” “为什么呢？以这样的姿态永生，你将永远都这么丑、这么卑微，忍受无尽的痛苦。” “能活着就行。嘿嘿，我本来差点被亲妈溺死了。能多活一分钟都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如果一直活着，就可以一直享受上天的恩惠。” “真是个好孩子。” 说完，希林用随身的匕首划开指尖，三五滴吸血鬼的血落在古温克嘴边。如果换做神志清醒的希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造一个血奴。此时的他丧失了对道德的评判，对着自己创造的罪恶发笑。 丑八怪舔到血，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身体周围的泥炭变得松软，有许多黑色的手在拖动他。 “这是怎么了……” “去永恒之地休息吧。等待我下一次召唤。” 希林目光呆滞地等待，直到最后的尸山化为光尘，古温克随着黑色的泥浆沉入往生世界彻底消失。 “倒是这副肉身，非常与众不同啊……” 少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欣赏着自己。 “竟然穿行于三界都畅通无阻。这双眼睛，不仅能看见人间的光景，还能窥探世间散落的灵体！” 凭借天使的意志，希林能看见更多他平时不愿意去看的东西——世界是“火焰”构成的，无数的灵体飘来飘去，像是火苗在来往穿梭。 “既然能窥探灵体，或许连至高的天国也……” 有个危险的想法徘徊在天使的脑海中，祂没有说出来，转瞬之间又忘记。 “只是这完美的容器，是什么恶魔如此心急，早早地霸占？以至于容器如此脆弱，不足以驾驭无尽的神力……” “……撒耶坦！” 希林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突然睁开眼大吼一声。恶魔瞬间从撕裂的空间中出现。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痛快地召唤出恶魔，只要心中意念一动，所想的景象立即出现在眼前。 恶魔撒耶坦被光翼束缚着，捆在半空动也不能动。它错愕了好一阵，才意识到状况的严重性。 “原来就是你这么个恶魔……” 撒耶坦想开口讲话，哪知道巨大的力场压着它，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它甚至不敢睁眼，天使的光芒像纤细的针一样能够穿透它的身体，幸亏有面具挡着，它还不至于立即死亡。 “哼。撒耶坦，你最好闭嘴乖乖听我的。我拥有比你强大得多的力量，你连个奴仆都不如。识相一点，恶魔在天使的力量面前能多喘口气就不错了。” 说罢，众多灵体簇拥着少年，他缓缓地飘起来越飞越高。 “这是干嘛，你还要去哪？”“喂，等等我！” 艾利安策马紧追不舍。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希林被一个强大的圣灵占据，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 但圣灵要做什么，通难道要永远留在少年的身体里？只见少年越升越高，变成高空中一个光点，再也追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