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回到了涌动的血肉泥浆里，怪物剧烈地蠕动带来温热的温度。他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呼喊，黑暗中伸出手，握住另一只铁甲包裹的手。 “艾利安，找到你了！” 严格地说，希林与艾利安之间没有师徒关系。骑士团的吸血鬼骑士早已不是剑术大师艾利安·维吉森特，他只是一部分残存的躯壳。他不仅缺失昔日的记忆，而且淡忘了曾经的感情。他在骑士团暴虐的统治下变得跟他们一样，残忍、癫狂。 只有希林一厢情愿地认为艾利安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他背负着拯救这个人的使命。而在对方看来，希林才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是一块可口的小蛋糕，也是个好玩的小玩具。 两只手握紧，二人靠得越来越近。这时背后传来了撕裂的声音。艾利安仍然在不遗余力地切割怪物。 借着它自身蠕动的巨大力量，锋利的天使之剑割开一条长长的裂隙，从怪物的肚子中间一直延伸到嘴巴边上。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血肉泥浆迅速退去，二人脱身了！不知何时巨怪从一个巨大的帐篷收缩成一条蚯蚓似的场条。它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倒在地上，一阵鲜血和碎肉组成的血雨落下，到处都是阵阵恶臭。 苍凉的风吹拂而过，举头四顾，这里已经是往生世界了，游乐场在遥远的迷雾森林对岸。 “是怪物把我们带来的吗？原来这里是它扎根的地方啊……” 艾利安沿着怪物的身躯往远处走，一边走一边继续砍。怪物的身躯被劈开来铺成一条路，远处还不晓得绵延多久。 “艾利安！” 希林追上去。 “你很虚弱。要喝一点血吗？我的血。” 艾利安笑了笑。 希林的绿眼珠在血污浸染的长发下面发着光。 “天使的剑很好用，我们应该再去上古的战场之路上捡一把。” “才不，我已经有一把世界上最牛逼的剑了。” 一想到茉莉被女武神天使困住希林很不是滋味。 “我们还得回去一次。还有没解决的事情。” 天使的巨剑在往生世界的晦夜中发出太阳一般明媚的光芒。 “这个怪物也是某种类型的恶魔吧？一直藏身在地下才从地狱苟到这里。” 那些小怪物是它的枝叉，末端的尾巴与主干相连。它们寻着味道轮番冲向二人，挥动天使巨剑一击就能斩断。 希林手里的普通长剑也能对付它们，稍微慢了一点而已。多砍几下同样能劈开。 最难对付的是两条长长的“叶子”，那是游乐场的木栅栏，竟然也是活的，对称地连接在怪物的根茎上。两条叶子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甚至能把人卷起来。希林差点被这个东西抛出几百尺远。幸好艾利安及时地砍断它。 “我下次去上古战场的时候，一定留心找找有没有天使用过的斧子！” 一直走到怪物扎根的地方，它像一棵植物那样生长在这里。最后砍一下，怪物彻底死亡，连带着走过的路也开始腐臭。 主体一死，小怪物瞬间瘪了。希林好奇地掀开一个帐篷，没啥特别的东西，就是一堆生活的杂物而已。 没有了怪物，天使的巨剑逐渐暗淡下去。 “这里还有。” 巨剑对怪物的根部仍然有微弱反应。反复探测后，艾利安挖出了一块形状特别的结石，能够引起巨剑共鸣。 “或许是另一种类型的远古宝石。” 虽说是宝石，但摸起来软软的像肉瘤。不知为何又异常坚韧，连天使巨剑都没办法劈开。 “先留着吧！这是战利品，或许以后有什么用。”希林打包背上这块“宝石。” 接下来就得想办法回去了。 “我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啊……唉，又要走到什么时候！” 荒凉的往生世界，通天石塔尽在眼前。噢，好像也没那么近。石塔太高大了，一直走也走不到近处。再想到还要爬上个三天三夜，希林整个人都非常崩溃。 又一阵风卷起尘埃，希林隐约看到嶙峋的山涧里站着个人，恭恭敬敬地等他很久了。 “我的主人。” “呵，你这家伙啊……杰斯特！” 小丑向唯一的观众鞠躬致意。 “今天是你？” 希林看看这张脸，今天的小丑又换人了，是个大胖子。前几次都是瘦小的家伙。宫廷里的人根本分不清他们，哪怕小丑转眼间大变身，对他们来说也仍旧是“那个小丑”。 “怎么，你打算向我求饶？” “我的小丑剧场都被你毁了，只能再回皇宫碰碰运气了。尊贵的主人，又仁慈、又智慧的主人，你不会拒绝一个贫苦小丑的请求吧？” “把金币全都还给我。” 小丑连忙交出一个钱袋子。不过这个袋子只有普通钱袋那么大，他可是偷盗了好几箱的金币啊！ 希林伸手去钱袋里一抓，果然有一大把金币，全抓出来以后口袋仍然是满的。 “又是这套把戏！” 小丑微笑着为自己鼓掌。 “好吧，跟我回去。” 希林把钱袋丢回给小丑。选择跟这家伙妥协，主要还是急着回到人间。它那些无处不在的任意门可以瞬间送希林去帝国。 “没有任意门了。” “什么？” “现在只剩我一个小丑了。” “……” 最近小丑消耗得确实比较快。 “我最后的几个复制品被吃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最后一个去处——” 小丑打开自己老巢的破旧木门，里面是个天然的山洞。果然他还是留了点后路。这个密闭的空间通往药剂师的实验室，那处古井的深处。 很奇怪，希林刚刚来过这个地方，还喝过许多献祭者的血，但再次来到这里却没见着半点儿法阵的影子。还是当初那个压抑的实验室，腐败的失败作品堆积如山，满地的血污，还有僵尸的尖叫声……白梭龙颓废地蹲在角落里，看到有人闯入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来做什么！” 希林看到他那个样子欲言又止。 今夜不是满月，昨夜也不是。距离满月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但法阵中看到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相差太大，或许当时看到了很久以后的未来，某个满月之夜里的仆人。 “借你这里的路走一下。” 希林没有耽搁时间，沿着楼梯往水井上面走。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脚步。 “白梭龙。” “嗯？” “没事多出去走走，别蹲在这个鬼地方。” 药剂师摇摇头继续沉浸在悲伤里。他对自己做的改造非常成功，现在的状态更加接近于吸血鬼而非血奴僵尸。他可以以自己的意志四处溜达，阳光落在身上也没什么状况。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才对。也不知还要过多久他才能从颓废里走出来。 希林一路爬到古井的出口。一回头倒是发现白梭龙跟上来了。既然说出来走走，他这不就出来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