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空中回荡着歌声，又是那个声音，引着少年穿越重重世界的界限。希林又一次在梦中来到了无尽的地狱。第二层的夜幕正在被天使们剥去，天空的角落处透出苍白的光。 “原来无尽的夜本身是一只巨大的恶魔……” 想要轻拂夜幕下的植被，希林的手像影子一样从植物的叶子间划过。他不能像从前那样碰触幻境中的事物。 “怎么？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看到了直指天际的光柱。 “金字塔！” 想到茉莉，想到女武神斯格嘉莉德，希林还是少许有些欣慰，至少做过一点有意义的事。 “一定又是她在召唤我。也好，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去见一见她。” 希林几乎是飘荡着来到金字塔营地内的。那些守卫的天使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他成了一个鬼魂，通行无阻飘进金字塔内部。 或许是自己气数将尽，力量过于虚弱了。希林并没有在意。飘荡着找到祭坛，看到了上古贤者留下的宝剑…… “就是这里。” 没有见到茉莉，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在祭坛的高处，多了一个独特的装置——无数金光长矛穿插落下，当中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挂在半空中。 “这是……茉莉？！” 如果不是那根锁链，不是摆放在祭坛上的上古神剑，希林根本没法将眼前的惨烈景象与心中仅剩的美好记忆相连。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颤抖着靠近，站在金光长矛脚下却无法抵达白恶魔身旁。茉莉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希林。看来她断断续续的祈祷得到了回应。 “是因为你的力量变弱才会这样？” 希林吓坏了。恶魔不会轻易死掉，她还在饱受折磨，比以往遭受的任何境遇都更可怕…… “是谁？难道是她！女武神……竟然还是我亲手送你来这里的……为什么呢？” 希林惶恐地回忆着女武神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谎？还是说她一如既往地坦诚，是我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越是这样想，希林的内心越发濒临崩溃，他一定是做了天底下最愚蠢的决定，那么多苦难最后换回来的竟然是此等下场。 “没有那种救治查尼的特效药，没办法救出我的师祖艾利安，最后……连茉莉都葬送在这里，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他徘徊在金字塔中久久不肯离去。 “我要变成记忆殿堂的一部分了吗……？好像那种会向我诉说过往的灵体都饱含着这种怨念。等下一次有人困惑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诫他不可以相信那个女武神。但我要等在哪里，要多久才会有人……？” 绕过一层层的殿堂，这里大多是沉睡的天使，女武神正躺在金字塔深处安详地沉睡。她睡下去的时候光翼的光芒完全收起，身体变得像石雕一样。天使的眼里没有世俗的娱乐，除了杀戮正道以外闲暇的时间都在沉睡。 她身边，一群人类奴工正在为她量身打造新的护甲，嘈杂的声音都无法将她吵醒。 希林在这群人中间走来走去，天使的身型巨大，她所需要的护甲何其壮观。加之繁复的装饰，工程量相当惊人。 就在她身旁的不远处，陈列着更多她的武器和护甲，造型随着人类历史的审美而变迁。更早的一些装备散发着热带的异国风情。 希林的视线被一面华美的塔盾吸引。这一面盾牌几乎与女武神等身，表面是极为繁复华丽的浮雕。 浮雕的内容是一组记载历史的故事，按照盾牌的切面分为许多画面。大多是天使大军集结、战争获得胜利的壮丽场面。密密麻麻的小人儿看得人眩晕。 自不必说画面中镶嵌着无数珍宝，但凡凝望一眼，目光一定会落在众多浮雕的中心处，那是一张安详的美人脸。 脸的尺寸与真实的人脸相当，与塔盾相比则显得非常渺小了。不仔细看，一定以为那也是宝石雕琢的装饰品。偏偏希林多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几番尝试后他爬到塔盾上，抓着盾牌上镶嵌的花纹靠近美人脸。 这么近的距离希林完全可以肯定，美人脸绝不是单纯的装饰物，那是一张真正的脸。这张皮年代久远，经过复杂的加工工艺，早已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看细节处栩栩如生，更显得其动机残忍。 “！”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希林记得自己只见过一次茉莉摘下面具的样子。本以为她是表里如一的美人，谁知她面具下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没有脸！ “什么，难道这是……？” 现在，希林终于知道她脸在何处了……如果女武神单单对茉莉怀着深仇大恨，想尽办法折磨她，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错特错。全是我的错……” “我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我应该多问一问撒耶坦，它肯定知道其中的渊源……” 希林的手松开来，他感觉到自己在飞速地跌落，他的意志逐渐离开梦中幻境。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弥补自己犯下的一系列错误吗？我……我还能再死而复生了吗？” 生平终于有那么一次，希林如此地渴望鲜血。他多么迫切地希望自己是那个永生不死的存在，可以凭借恶魔和不死仆人的帮助扫清一切障碍。 “可我还是吸血鬼吗？失去了撒耶坦移植的那种自律恶魔，我哪里还有转换生命的力量？” “恶魔真的已经死了么！它不是很狡猾么，它不是留着很多后路么！它应该还有办法才对……” “撒耶坦！撒耶坦！” 希林巨烈地挣扎，终于呼唤着恶魔的名字从噩梦中醒来。 “！” 熟悉的面具就在眼前，恶魔透过层层枷锁凝视着他。 “撒耶坦！” 希林一张嘴，喉咙里还卡着那根饲喂鲜血的铜管。 “……” “哼。” 恶魔一声冷笑，直起腰啧啧一阵。 “我的代理人啊……怎么落到这副田地了？” “撒耶坦……” 希林但是看见它就已经止不住流泪了。 “我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