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荡时期失踪的僭主米卢法，人们普遍认为他在混乱中丧命。实际上他一直活着。或许根本没人在乎他的生死吧！ 协助他逃走的人同样在宫廷中无足轻重——为前朝皇帝表演的宫廷小丑。 这也是个怪人，因为从来不卸妆，根本没人见过他的脸。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了，甚至连名字也不太清楚。但米卢法恰恰需要小丑的特长来帮助自己。 他在皇宫的回廊里来回走动，信手敲击着走廊两侧的摆设。 “小丑？在吗？” 那种封闭的容器、巨大花瓶、木箱都有可能是小丑出没的地方。 “小丑，你在吗——？” 米卢法敲敲大厅角落里一个沉重的大木箱，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来，似乎那家伙就在里面。这木箱甚至还被锁了，这箱子至少十年都不曾被人打开过了。他打开箱子外面的插销。 嘎吱——木箱被人从内侧推开。一个满头灰尘的家伙钻出来。 米卢法急忙扇开空气中的尘土。 小丑带着滑稽的四角帽子，形状好像个菠萝叶子。每一个角上还坠着铜铃。这家伙笑嘻嘻地抬头看，眼神似乎有点痴傻。 “难道我找错了，不是这一个？” 米卢法不敢确定。这群小丑长得参差不齐，妆容打扮倒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其中一个是脑子正常、能够交流的以外，其余的全都是傀儡。 而究竟哪一个能交流，那得看小丑的心情——“他”会随机降临在某一个傀儡上面。 “不是的话就算了。你滚回去吧。” 米卢法一脚将小丑踹回去，试图关闭木箱的盖子。 “等等，主人，就是我！今天就是我——杰斯特，如假包换！”满脸灰尘的小丑大叫着反抗，“主人，找我有什么事嘛？” “带我走，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的家乡。” 小丑带领他沿着密闭的储藏室摸索，他们找到一口大缸，钻进去再出来，已经是皇城山脚下的废弃物堆放场。 “如此，我们便出了宫廷。” 小丑带他们找到个半截木箱钻进去，一摸黑再推开一扇门出来，终于来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鬼市，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往生界的地下集市。 “这个地方……就好像在梦中来过一样啊……”米卢法感叹道。 看看集市上那些打扮怪异的路人，还有兜售奇特商品的店铺，绝不是人间能见到的光景，不禁啧啧称奇。 他们往集市外面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店铺也越发稀疏。甚至有好些个人去屋空的店铺。最后到了一片迷雾中的茫茫密林，小丑止步了。 “看到天上飞的那些个眼睛了吗？那是一目灯。” “！” “不要看它们，不要在它们眼皮底下讲话。你们跟我一起穿过这片森林。在密林之外，就是世界边缘的边缘了。” “那里有一座高塔，是古代帝王修的。高塔现在废弃了，一个人都没有，它属于真正的帝王。” …… 从此僭主从人间蒸发。正史对他的评价都很差，认为他是非法的统治者，没有资格被称为“皇帝”，仅仅是两个王朝交接期间的代理官员。 他的一系列政策都饱受诟病——这不能完全归咎于他的错误，主要还是帝国在他的影响下发生了太多变化，许多人一时间无法接纳这种变化。他离去以后，仍然有很多新生的事物在变革的基础上产生。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他执政期间受益，那个跳梁小丑就对他感恩戴德。 米卢法对通天石塔情有独钟，此处不仅地理位置绝佳，而且完美地诠释了他的野心。他以石塔的主人自居，日夜都不曾离开宝座。随后，他又自封为世界边缘的领主。 鬼市的居民只对生意有兴趣，对于谁是统治者丝毫不关心。米卢法独自一人端坐在高塔上幻想自己的统治。 这些年来，他仍旧认为是其他人的问题导致了统治的失败，而自己最大的失败，就是不够残忍和决绝。他暗自下定决心，下一次获得翻身的机会，一定让整个帝国为之一颤。 岁月扭曲了这个人，曾经意气风发的书生，一天天在绝望中衰老，最后变成了偏执的疯子。 他一心要报复，多年来悉心培养可用之人。 在落脚通天石塔的那一年，米卢法从投靠的手下中发现了一个性格奇怪的青年人。有点像年轻的他自己，自负、高傲、特立独行，可又看上去那么孤单落寞。 这个人很聪明，教他读书识字他都能学会，跟他讲深奥的道理他也听得懂。米卢法将他作为将来的大将培养，传授了许多知识给他。而那个人也会讲一些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奇闻异事。 “他们叫我万事通，因为我知道这天底下数不清的趣事。” 米卢法觉得好笑。 “可是你的年纪根本不算大啊，这种绰号不是应该老头子叫的么！” “我的年纪不算大，可我混迹江湖的资历最老。从我依稀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是江湖中人了。” 这个青年看起来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一定有个远大的目标。 “和我一起统治帝国吧。当我东山再起，重新坐在帝国的宝座上，你可以做我的大臣，一起治理这个国家。” 说来奇怪，青年人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么和我说说，你的抱负又是什么呢？你想要成为什么？” “我想要当吸血鬼。” “哈哈哈哈——”米卢法忍不住大笑。“我只当你那些故事都是编出来骗人的，你怎么自己还当真的？” “是真的。我讲的江湖传闻都是真的。只要我找到恶魔，与他建立契约，就会成为吸血鬼。那是人类能够达到的最强形态。那样，我就是世界上最强的人了，而且可以永生不死。” “真奇怪，你要做这样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要统治帝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语塞，米卢法只觉得又好笑、又悲伤。统治帝国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这个问题一直追究下去，就成了“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我们今天立下约定，我来统治帝国，而你去找那个恶魔，成为不死之身来辅佐我。如何？” 青年人欣然同意。 “效忠于我的吸血鬼啊……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拥有媲美历代先皇的力量了……” 记忆的殿堂最终抵达了终点，昔日的老者更加老迈，终其一生也未能达成那个目的。他就快要死了，咽气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看到不死者的军队攻进帝国。 而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年轻人失去了超自然力量的源泉，仅仅得到一小部分碎片。他被改造成不死大军的一员。 其他的仆人都在围观。凯斯跃跃欲试，盗贼则打算继续观望。 “小白你觉得呢？植入一颗宝石就能永生不死了诶。” “没兴趣。” “是么……真可惜。我还想搭个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