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兰选择了风和日丽的一天来到皇宫，皇帝特地安排在书房接见她。 大小姐的排场也很大，皇宫里特地安排外城的一栋楼给她居住，她带着的侍女、管家、仆妇、厨师……闲杂人等不计其数。活活搭建出一座小官邸出来。 待到会面的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大小姐特地换上一件精致干练的职业套装，带着自己的顾问团面见皇帝。 她的青春靓丽给沉寂的皇宫增添了一抹亮色。她那些青春年少的女伴也令帝王家的老宫人们黯然失色。 查尼竟然专程等了她半个小时。书房的大门推开，宫人引路带她进来。查尼端坐在案头装出很威严的样子。 “陛下。” 大小姐款款走上前来见礼。她的举止端庄得体，动作优雅迷人。 “免礼。” “我应邀前来，作为陛下的秘书长为君王分忧。” “嗯。” 查尼与不太熟悉的人讲话就会显得不耐烦。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与玫兰小姐当面对话。 “有人不相信朕的眼光。哈，他们甚至不相信一个女孩能读书识字。稍微展示一下吧，就当这是一场面试。” 皇帝在书桌上随手翻翻，找出一本古早的册子。 他的书不允许仆人随意搭理，看到一半就放在书桌上。都是些珍贵的孤本，平民百姓根本接触不到。帝国少有女子读书，但是读写已经是严苛的考试了。 玫兰接过小册子一看，竟然不是帝国官话的读本，而是一种古早文字。 “古代的文言？” “啊……我这里没什么闲书。公文都是国家机密暂时还不能给你阅览。” 查尼存心的，他专门挑了一本稀奇古怪的书。玫兰从容不迫，随便翻翻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众神围坐，在黄金的地上。 高举金杯互祝健康。 现在让我们讨论事态该如何发展： 是继续挑起凶恶的战斗和可怕的喧嚣， 还是促使他们彼此言和？” 字正腔圆，断句无误，还颇有感情。读完这一段她若有所思。 “众神愉快地观看人类彼此厮杀，当作是酒宴上的闲情逸致，何其残忍！” “哼，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简短的几句言语很合皇帝的心意，她不仅曾经读过这本古书，而且深谙其中的寓意。 “你会写字吗？”查尼高声地明知故问。 玫兰点头。 “那过来写一段吧。”查尼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她过来。这是莫大的荣幸，玫兰矜持地走过来，坐在查尼面前。 查尼站在她身旁，温柔地背诵了一段诗。 “昔日飞鸟掠过的深渊已经变为浅滩，曾经爱过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 玫兰则提起蘸水笔，写完一行娟秀小字又抬头看看皇帝，二人眉目传情。 “陛下我写的对吗？” “还不错。” “陛下，我还有一项专长。” “噢？” “我会模仿他人的字迹。” “哈？还有这种事！” 玫兰提起笔，看看查尼在文件上的批注，琢磨了一番，又提笔在自己的文稿上写下一模一样的字迹。 “精彩绝伦。” 皇帝鼓掌喝彩。 “这下没人敢对你的任职说三道四了。” 玫兰到任后，在皇宫中有专属的办公室，她悉数保留前朝的珍贵工艺品。又命令自己的设计师重新布局，增添了许多新气象。 她带了许多礼物打点宫廷上下的人。连地位最卑微的仆人都不例外。她应付众人得心应手，每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只是有个人让她感到不安——雅拉。 他看起来就非常恐怖。异常高大的身材，健硕、却又疲惫，双眼深陷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他很少正面与人交谈，总是悄然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像是静待猎物的猛兽。 很意外，玫兰靠近之后他竟然主动问候，拉住少女的手亲吻。但他的亲吻太奇怪，确切地说是舔了一口！ “美人的血，何等甜腻？” 他盯着玫兰转了好几圈，嗅了嗅她的味道。 “小姐你……有一颗非常漂亮的头颅。” 玫兰不寒而栗。哪有谁初次见面夸人家“头颅”很好看的！ “小巧、精致，像一只高贵的酒杯，只盛满胜利者的美酒。” “多谢夸奖，如果你的确是在夸奖我。”玫兰傲慢而不失礼节地回应，“即日起本小姐入职皇宫，要与你们这些侍卫朝夕相处了。初次见面承蒙照应，这是一点心意。” 说完，仆人递上一份伴手礼。 “谢谢，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 “好，那我走了。”玫兰急匆匆地推开他。 “沙弗隆——小姐，如果应该这么称呼你……我没见过你，但我肯定认得你家的什么人，你们的味道很类似。” “还有什么事吗？” 玫兰定了定神。她有点怕，出于贵族小姐的威严，她尽量不把这种恐惧表现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位金发的秘书长大人还在人世吗？” “另一位金发的秘书长？” 玫兰愣了一阵，皇宫里好些年都没有秘书长这个职位了，而且除了他们家族，也没谁以纯正的金发著称，除非他指的是……家父？怎么可能！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皇宫里已经没人记得了吧？ “家父连日来身体抱恙，不便出门。但是他还活得好好的呢！” “哈哈，他还活着！看来时间流逝没我想象中那么快。他是个好人，也有这种香甜的味道，没尝一口太可惜了。但愿在他有生之年，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胡说什么！” 玫兰一把推开雅拉，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宫里只有一个人不值得讨好，她送了一件旧裙子给她。玫兰的身材娇小，旧裙子的款式紧致，还有很多褶皱荷叶边的装饰。茜茜缇娅的身材高大丰满，根本没法穿。顶多当成是围巾挂在脖子上。 “简直是个笑话！” 玫兰走后，皇后将那条裙子丢在一边。 正式开始秘书团的工作以后，政务处理的速度肉眼可见地翻倍。玫兰才思敏捷，分析问题条理清晰，又能模仿查尼的批注。许多堆积已久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显而易见，她的到来给皇宫增添了新气象。 晚些时候，茜茜缇娅曾经冲进书房试图与皇帝理论，当时查尼根本没有在办公，而是在开欢迎派对。 皇后没说几句话就被皇帝呛回去了。 “你能说说宫廷议会和帝国议会的区别吗？或者，帝国这么多区划、封地，随便说一两个名字出来；甚至，哪怕随便说点什么？” 谁不知道茜茜缇娅是个文盲，她气得跺脚干着急。 “你不能帮忙就别来添乱。借你两本书看看吧。哦，你可能需要先识字。好吧，借你一本字母书。” 查尼肯定是早有准备，否则他断然不会在重要的文件当中藏一本识字画册。 “哇，贵族的小学生都看这个！万事开头难嘛，我小时候也读这本，字写得不好还会被老师打手板呢！” 玫兰故作惋惜。 茜茜缇娅连帝国的字母都认不全，更别说读、写，何况她这个年纪，又能从头学什么呢？ “哼！” 茜茜缇娅离开以后，查尼还有个惊喜要给玫兰看。 “是什么啊？” 少女睁大了眼睛。她已经见过无数稀世珍宝，甚至觉得皇宫也不过如此，查尼还能挑出什么令她大吃一惊的宝贝不成？ “看好了噢，你最想要的——” 仆人拉开书房一侧内室的门，一位可人的少女站在里面。她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裙子，身上一点装饰都没有，就像刚刚被造物者创造出来一样的。 “天呐，真的是你？！新蒂！” 玫兰太激动了，眼泪都差点淌出来。她拎起裙子跑到新蒂面前，一把抱住她紧紧拥着不放。 “你回来了……太好了……” 她的记忆很好，尤其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面前的少女就是舞会时一面之缘的人。 障眼法在人类面前没有任何破绽，无论谁都看不出差别。玫兰左看看右看看，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新蒂与希林之间存在什么转换关系，这分明就是另一个人啊！ “我这柔情似水的好妹妹，你怎么连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的？” 新蒂极力推开她，她却当她是害羞。 “你别躲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可不是那种霸道会吃醋的人，既然你来了，就留在我身边吧！我巴不得有个好姐妹陪我。殿下不也希望你留在身边的吗！” “当然咯！” 查尼得意极了，在自己的宝座周围晃来晃去地像个自恋狂。 “希林洛斯又欠我一个巨大人情，他一辈子都还不完咯！以后就是他‘妹妹’抵债啦——” “哈哈，瞧你说的！话说回来，希林去哪了？我进宫以后就没看到他。” “他嘛，在帝国混不下去，就回老家去咯！” “不至于吧？他不是已经洗脱罪名了吗？法官的裁决是当庭释放，对他应该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啊！” “不过他愿意喊你回来就最好，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玫兰摸摸新蒂的脸。新蒂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尤其是看向查尼的时候就皱起眉头。 “陛下，请允许我带她回我的公馆起居。我担心在皇宫里有人欺负她！” “不行哦。她只能留在我身边。” 皇帝一阵坏笑，新蒂瞪了他一眼。 “好吧，我不能夺人所爱。但你不可以欺负她！我知道你喜欢欺负人，欺负她绝对不可以！以后我每天都来监督你。” 玫兰的话音温柔，又带着几分俏皮。那样子谁见了不喜欢？ “时间宝贵，我们先喝茶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