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选拔大会5(1 / 1)

溪涧清舞最后一次见皇慕晚,是在皇甫秋翼从北地凯旋归来的接风宴上。 彼时还被他那三言两语,作了矢之众的。 而今,提及皇慕晚,她才猛地回忆起,自己已经有一月有余未曾见过她了。 想来,这些日子,她便借住在五王府上。 溪涧清舞低下头,苦笑一声。 过往二十二载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而前世之事,却早已越飘越远。 记忆中的她,好似总是会在感情问题上胆怯与妥协。 前世,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躲避掉聂卡迪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许是知晓他的心悦,只不过未敢往这方面多想罢了。 至于缘由。你想啊,那寂寥残破的庭院内,孤独老树上泛黄的树叶燃尽生命间最后的烛火,摇曳着零落满地;这荒凉半朽的萧瑟中,唯有半塌的围墙上,长出几朵娇柔粉嫩、又几分野性的蔷薇来。 容是那蔷薇再鲜艳夺目,又有哪位贵族,会拜访这年过失修的家宅呢? 更别提,瞥见夹缝中,踽踽独行的一朵蔷薇花吧。 聂卡迪曾说过,她于他,好似那“玻璃苣”,代表心灵的救赎与升华。 什么救赎,他才是那份光亮吧。 只敢远观罢了;近了,强大耀眼的光芒,会显得她渺小卑微。 不敢想了。 这般久了,但雪崩那日迸发出的绝望无力,成为了她生生世世的梦魇。 她希望噩梦永不重演。 而今,便是机会。 …… 精瘦男子口中仍不停地数落着皇甫秋翼的种种罪行:“除却对参赛选手使用‘醉仙蛊’,五王爷亦是在朝廷内排兵布阵,妄图推翻他父皇——英明神武南城陛下的统治!” 如同一颗惊雷,炸裂在人群中,水击三千里。 “细数来看,竟是有过半数的朝臣,归服于五王爷势力之下的。 “而今,他的狼子野心终于展露无遗:先是燃起‘书房’的水,再悄悄地从国库中找寻‘传国玉玺’,妄图直接掌控政权。好在,被明君发现端倪,及时抓捕,才免于一场血雨腥风。” 人群在国库城墙外聚拢成一堆,几人间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有人相互间打听着其他的小道消息,好事之人脸上洋溢着窥破秘密的激动之色。许多前来服侍的宫人陆续走开,或许很快便会将消息传播出去,或许各种猜测会在人们心中暗暗滋生,流言蜚语便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怎么办? 溪涧清舞默然垂首,眼睛紧盯地面;死寂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仿若幽幽燃烧的小火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和熄灭的鬼火,从她眸底隐隐透出。 望着精瘦男子洋洋得意的面庞,溪涧清舞微眯双眸。 若是再说出什么,事态或许会往更难控制的方向发展。 略一计较,溪涧清舞从人群中间缓步行至皇帝跟前,作揖一下,朗声道: “陛下,五王爷做这些,皆是为了臣!” 声音不大不小,但就是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南城皇帝听闻,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与不屑,轻飘飘道:“那你且说,他这番样子,作何是为了你?” 溪涧清舞低头静默,半晌,重新抬头,眼眸间已然转变成一副含情脉脉模样。 她的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辰般熠熠生辉,又好似林溪山涧的泉水般深幽清澈,目光流转间,显得柔情似水、真挚热烈。 “臣……得了一种罕见疾病,每月中旬皆会觉千万条虫在周身咬齿,痛楚难当…… “若不能够及时救治,臣将来便可能神志不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甫秋翼的接风宴上,他视她做替罪羊,全数顶了本该属于珠珠的危机。 当下,她却是顶着这等“身份”,又一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果真是极其可笑的。 几度操劳,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卑微么? 她不只一次地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可答案,却总是迷失在,皇甫秋翼那双长眉下几分岑薄、几分温脉的墨瞳中。 皇帝抿唇,缓缓道:“既然身患恶疾,为何不去寻太医院其他太医,反是要到明耀国国库治病?” 言语间满是怀疑。 “这方子,有几味药材极为珍稀;怕是整个皇宫亦是没有几株存在的。” 南城皇帝扫了不远处的郑太医一眼,居高临下冲溪涧清舞威严道:“是么?” 郑太医听令,行至她身侧,把起脉来。 没多会,郑太医朝皇帝一鞠躬,慢条斯理道:“姑娘脉搏间确实有一股横冲直撞的脉动,时短时长,时烈时缓,极其诡异。” 不止如此。 溪涧清舞心想。 这短暂变脉药剂,如是再多服用一点,她怕是会痉挛昏迷过去。 为了装病,她着实是下了血本。 紧接着,皇帝连点了众数太医为溪涧清舞诊脉;然而众太医齐齐叹息,总结出同郑太医相同的结论。 按照常理,这番极不规律的脉动,大概率是恶疾。 溪涧清舞所言非虚。 “陛下,五王爷许是对臣之病情过于担忧,遂铤而走险,为臣寻了这几味珍稀药材,结果却被误以为谋权篡位之人……” 南城皇帝便不言语,人群亦是大气也不敢出。 “既然如此”少顷,皇帝似是信了,雄浑之声再度问询道:“你如何解释皇甫秋翼炼制‘醉仙蛊’问题?” 溪涧清舞面不改色心不跳。 “陛下,”她从容回应:“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醉仙蛊’同几味毒株相冲,例如海棠花等,若是有参赛选手闻到海棠花香反应异常,便是中了蛊毒之症。” “醉仙蛊”乃古书中记载西陵国常见剧毒之一,想到拿“醉仙蛊”污蔑皇甫秋翼之人,大抵并不通晓医术。 郑太医亦是附和。 于是皇帝抬手:“来人,取几株海棠验验。” 海棠花在选手之间传了一圈下来,竟无一人产生反应。 孰对孰错,“胜负”已分。 一场近乎无悬念的败仗,却在溪涧清舞的只言片语间,扭转乾坤。 精瘦男子眼见事态逆转,双目微眯,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两个阴险的小眼珠,泛着阴暗凶残的光泽,被卫兵带了下去。 众人作鸟兽散。 …… 蝉鸣声声慢,宫殿旁枝枝藤蔓引领着日光攀附盛夏。 皇甫秋翼微微抿了唇,站在溪涧清舞跟前,沉默不响。 她唇角一勾,“五王爷不必道谢,皆是自愿罢了。” 他依旧反应清淡,没有吭声。 “我虽是不知晓,殿下究竟寻找为何,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王爷还是小心为妙。” 她笑得愈发灿烂,好似没事人一般。 于是皇甫秋翼眸光微闪,低低笑了。 “怎么?”溪涧清舞挑眉,亦是浅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姑娘说得非常中肯!”皇甫秋翼也毫不避讳,唇角轻扬:“只是,本王觉得,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未必是好事。” 这话说得。 寒意和威胁溢于言表。 溪涧清舞岂会听不出话中之意?却也不生气,依旧笑容绝艳。 “便不劳殿下费心思索了,我有分寸。” “有分寸?”皇甫秋翼微怔,眸光敛起,眼梢轻抬,睨向她:“冲出来作个人英雄,便是有分寸么?” 什么? 溪涧清舞一讶。 “殿下所谓何意?” 心尖微微疼得一颤,她蹙眉,抬眸看向身前的男人,晌午的阳光透过木格子窗斜铺进来,明明暗暗的晖光中,却只见到他眼底那一片黑色,就像是怎么也抹不开的浓墨,深沉似海。 那一团熟悉的黑,那一团永远也看不懂的黑。 她做的是为谁? 做这么多,到头来,却是她的错了? 一瞬间,各种委屈、不甘涌上心头,她有些眼红,倒是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被说到痛处了么?”皇甫秋翼眸色深沉,那一团炙暗深胶着她,唇角冷冷一勾道。 她看着他,微微笑着,笑容落寞苦涩。 阳光斜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肌肤的透明,令人心疼。 “殿下以为,我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是吗?” 皇甫秋翼望着她几分虚弱的面庞,微微一怔,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不妨想想,出风头对我究竟有何种好处,”溪涧清舞弯唇,嘴角绽出一抹笑,却满心凄凉:“若不是为了殿下,我有什么理由,冒着被揭穿、被牵连、被诛九族的危机,铤而走险……” 男人微微抿了唇,黑眸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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