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醒一下你，”舒扬还是决定开口，“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但我可以知道，黎小姐怀念的是以前的你，你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离开，这段时间，也许让她错看了你，而且自从你回国，不明不白地把她请到你家里，也不说原因，她当然会觉得，她就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她想错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想。”舒扬讲话很直白，还带着点虚的勇气，“我这么讲，希望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也不够明确。如果你能直接告诉她‘我爱你’那便是最好的了，你明明都做了这么多，却连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 “你说得对，我不会生气。”他苦笑，“你知道吗？只有两个相爱的人，才会什么都不说。” “光我知道没用啊。”舒扬掐着表，“不行，我真的要回去睡了，下次记得工作时候找我，我还能拖会时间。” 舒扬目前是一点都不忌惮顾裴轶的身份，可能是忘记了顾裴轶跟她的老板熟识的事情。 姜鸿文这时出来，看着皮肤被冻得通红的顾裴轶说：“老板，冻成这样还不进去，你也真够折磨自己的。” “刚才舒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姜鸿文点头：“她的看法很通透。” “你说，黎俞为什么不能像舒扬这样通透？” 姜鸿文不敢多话，只说：“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而且黎小姐...”他没敢多说。 “你去工作吧。” 他开始念着一些琐事。比如，周明煦的父亲已经给他安排了相亲，他总觉得，成家是立业的前提，周明煦现在这个样子，是成不了什么大器的，家庭将会教会一个男人责任和担当。 还是，舒扬并不愿意去学校。 诸多事宜，让他觉得头疼。 舒扬这个女孩子，他是真的想要去培养的，因为合眼缘，也因为死去的顾音。 若是下了大雪，离新年怕是也不远了。如今的平静，也不失为一种朝思幕想，既不愿动辄一步，也不愿更近一点。 姜鸿文说：“老板，房子里暖气打得很足，你还是快进去吧。零下的天气，你就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啊。” 顾裴轶不动，眼神直直地望着远处的高速公路，车辆疾驰，瞬息万变，他缓缓开口：“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家了？” “回家？”姜鸿文一时无法理解，“您现在不就在家吗？” 他摇摇头，苦笑着：“没事了，进去吧。” 儿时寒冬腊月的时候，奶奶会烧很多南方菜，那些味道被封印在味觉里，仿佛只可怀念，却不能再次拥有。 自从俞映玉来了顾家以后，老太太就再也不做菜，因为老太太不喜欢俞映玉，也不喜欢黎俞，她心里从来没把他们当过家人，俞映玉的脾气本来硬得很，后来怕是迫于黎俞，也开始跟老太太示好，只是她老人家的想法一直没变过。 他的母亲，他甚至忘记了近似于陌生的女人的姓名，只知道她很反骨，在异国他乡长大，不习惯国内的生活方式，也不习惯婚姻束缚，直截了当离了婚，丢下才七岁的儿子，自此，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就连十八岁时去英国，也再也没见过。 罢了，眼瞧着新年快要到，也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按照黎俞的坏习惯，前一天喝了酒，第二天怕是会睡到晚上，这顾裴轶倒是不担心，由着她睡好了。 幸好老板是他，如果是别人，别说扣工资，这份工作都是要丢了。 他知道她心里的烦闷，不只是他们的事，还有胡家的事。 自己管不好，还要天天去管不相干的人和事。 顾裴轶这几天甚至在想，如若黎俞真的要去插手胡家的事，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大不了帮她一把好了。 反正胡家本来也不是得罪不起的人，一个新起来的暴发户，敌不过顾远东多年基业，也敌不过他这个心狠手辣的商界英才。他们只知道打江山，却守不住江山，不知道为人处事的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之前不动，只是因为胡家还不敢动顾家，所以顾裴轶犯不上去碰他们，倘若真的要动，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商界的本就是风云莫测。 只是要动的话，现在也并不是时候，要去把胡家的底细摸个清楚，再一网打尽。 他不客气地叫醒了正在打盹的姜鸿文：“去公司了。” 姜鸿文昨晚上看老板没睡，他也不敢睡，他以为他亲爱的老板今天会放一天假，他也能跟着放一天假，结果没想到顾裴轶跟打了鸡血一样，昨天不睡，今天还要继续工作。 “啊？哦！”姜鸿文从椅子上蹦跶起来，对着老板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实在太困了。” “辛苦了，这几天工作结束了，给你放几天假。”顾裴轶对这个助理还是很看重的，知道这几天他辛苦得不符合常理，说完还补了一句：“带薪休假。” 姜鸿文不好意思地挠头：“老板你太客气了…” “现在先开好你的车。” “小俞，你还不起床！” 听到这个声音，熟睡中的黎俞突然起身。 谁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她惺忪着眼睛，灯光刺眼，只听那个人又说：“侬看看，睡成这样，又去喝酒了？” 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 那一瞬间，活脱脱将她的眼泪催下来。 “李阿姨…你回来了？”她面对这个重要程度不亚于她母亲的人，激动得声音在颤抖。 “是啊，我回来了。”李婕叉着腰，面对黎俞时，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李婕是从前顾家的管家，顾远东没结婚的时候，她就在顾家做事，从前顾裴轶的母亲走了之后，顾远东又忙于工作，老太太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李婕充当母亲的角色。 李婕和老太太不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观念。大抵是因为她年轻时有过一个女儿，但是不幸夭折了，加上丈夫的背叛，让她对男人彻底死心塌地，之后也没有孩子，对黎俞很是照顾。 她的女儿如果还在的话，是和黎俞差不多大的。 “你怎么回来的？”一阵感动过后，黎俞才想起来。顾远东从前把家里的佣人都换了一批，连做事多年的李婕也不放过，现在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李婕不客气地拉过一张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随手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道出了经过：“顾总当年不知道为什么将我辞退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母亲得了重病，他不想救，又不想落人口实，才遣散了我们这批人。” “那你现在？” “小轶把我找来的，他说他吃不惯现在家里厨师的口味，想念我做的。”李婕吸了一口烟，“你现在住在他这里，看来你跟他感情还不错？” 不等她回答，李婕就笑得合不拢嘴：“小轶这孩子我知道的，就是外冷内热，表面上嘴不饶人的，其实就是拉不下脸…” “阿姨，”顾裴轶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知道隔墙有耳这个道理。” 李婕从前就是这个德行，讲话大大咧咧，也不管谁听得见听不见，虽然吃亏，但是黎俞觉得，她这个性格还挺讨人喜欢。 “是你小子请我来的，我还不能说话了！”李婕笑骂。 黎俞记得前两天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要下雪，完蛋…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穿上外套就出门了。 “等等…”顾裴轶想说些什么，只听见李婕说：“小俞，穿件羽绒服，外面下雪了！” 幸好，李婕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黎俞含糊地应下，便关上了门。 “你说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李婕感叹道，“你们两个，就是外表变化大点，脾气是都没变，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不过我听说，你把你爸挖墙脚了？你这小子，干得真是漂亮，你爸那样的男人，活该一辈子没钱没老婆！” 顾裴轶习惯了她那么说话，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给她倒了杯茶。 “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娶老婆？我看现在小伙子，个个不三不四的，就你看着还是一表人才。” “阿姨，你难得能对一个男人给予这么高的评价。”顾裴轶打着哈欠。 “我带大的，那肯定不一样。”李婕很自豪，“诶，你觉得，小俞怎么样？” 顾裴轶的动作停下，听到这句话，他有些紧张地起身：“我去工作了。” “无趣，”李婕白了他一眼，“那我要去睡了，赶了一天车，累死我了。” 黎俞回来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头上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雪天的，跑一身汗，也真不怕着凉。”顾裴轶定定地看着她怀里的东西，“什么东西？猫？狗？” “猫。”她顺着小猫的毛，眼里有些急促，“就是想问问你，家里有清创的药吗？这只小猫受伤了，但是我想，这个点，没有宠物医院还开着，而且雪天开车也不方便。” 听到猫这个字眼，顾裴轶打了个寒颤，连连往后退。 “你不喜欢猫吗？没关系，你告诉我药在哪里就好了，我就在外面处理，不会把房子弄脏的。” 顾裴轶想说，不是不喜欢，是怕。 不过她怀里的，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怕是天气太冷，在她怀里发抖，身上还有一些伤口。 她来处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好。 一想到这些，他就转身，去找清创药。黎俞还站在门口，他朝门口说着：“进来，不然这个天气你们都受不了。” 黎俞没想到顾裴轶会同意猫进屋子，虽然他以前也养过狗，但是从来不让狗进屋子。没办法，他就是一个超级洁癖。 顾裴轶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家里有齐全的基本药品，人可以，那大概率也可以给猫用。黎俞没想到的是，顾裴轶居然要亲自上手。 “我来就好了…” 顾裴轶皱眉，命令她：“你把它的腿固定住。” 看得出来，他很嫌弃这只小野猫，用手指头小心翼翼触碰着，小猫因为触碰着伤口，疼得直呻吟，顾裴轶像没听见似的，只处理着伤口。 趁这个空档，黎俞斟酌地开口：“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我猜你要说，你要养它。”顾裴轶抿唇一笑。 黎俞没想到，他居然能一下猜中，还说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接话茬。 “就养在院子里，不会弄脏屋子的。” 顾裴轶沉默三秒，叹了口气：“你明天带它去宠物医院，正经处理一下伤口，再洗个澡，该打的针都打了。但是只能在你自己房间，不许跑出来，不然我就把它丢了。” “你居然同意我养在屋子里？！”黎俞有点吃惊，“你的狗都没有这个待遇吧？” “不然呢，养在外面，冻死了你又赖我？”他怨气很重地开口。 黎俞这才想起，外面是下雪天，冻死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还有，我的狗，冬天我也是会让他进屋子的，我还没这么冷血。”顾裴轶指了指躺在地上睡觉的金毛犬，“不然它现在能睡这么香？” 也是，现在室外这个天气，怕是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动物了。 包好了伤口为止，顾裴轶还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你去洗澡吧。”他看着黎俞被打湿的头发，“只顾着猫了，自己头发湿了不知道？” 他本想伸出手，去触碰那冰凉的发丝，可是趁着她看着怀中的猫时，还是收回了手。 “没事，我再看会它。”她目不转睛地顶着熟睡的小猫。 “有什么好看的？它现在都睡死了。”顾裴轶瞥了一眼还有些脏兮兮的猫，带着些许嫌弃。 黎俞偏着脑袋想了想：“还有个事，明天我可以把舒扬叫到家里来吗？” 顾裴轶想都不想就答应：“可以。” 他没告诉她，舒扬工作忙得很，怕是不一定有闲时间，就算有，也要被游戏分走一部分。 黎俞之所以这么笃定地问这个问题，是因为顾裴轶连猫都接受了，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顾裴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去了杂物间拿了一个笼子，说：“今晚上就先让他住这里，过两天再给他安顿别的。” 黎俞听到这话，欢喜地抱着笼子，去客厅安顿小猫了。 看到她远去的背影，顾裴轶这才放松下来。 只是…过敏药好像没了。 他从未告诉她过，自己对猫毛过敏。也难怪她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对猫都离得远远的，她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喜欢猫。其实他对猫无谓喜不喜欢，因为天生对猫毛过敏的体质，他极少与猫接触过，当然没有喜不喜欢这种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