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蓉芝惊呼一声，林雪竹无奈一笑，头上挽了飞天髻，身上是正红色的罗裙，重重叠叠。而但凡是个人，却也都只看见她那娇艳的脸而非身上的俗饰。 重生一年以来，林雪竹是越穿越简单，疲于梳妆，总是只是随意的将头发挽起，并不愿再动。 “小姐本来就美若天仙，如今这么一装扮，更是连天仙来了，也要甘拜下风。”蓉芝帮林雪竹画了个桃花样式的花钿，又搽了粉，涂了口脂，染了甲。 以前的及笄礼，任由夫君请来的婢女将她装扮，她从不知道蓉芝也是如此擅长这些东西。看蓉芝满脸的笑，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及笄礼。 “你很喜欢给我梳妆？” “是啊。”蓉芝大方一笑又附到她耳边小声的说：“像是小时候给娃娃梳妆，不过小姐可比那娃娃美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呀！今日是嘴里吃的蜜吧。”林雪竹正披上最后一件披肩，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蓉芝问。 “是我。”林羽的声音：“竹儿可梳洗好了吗？宾客已到了十余个了。” 按照礼制，林雪竹应先向父兄亲人敬茶再去祠堂祭祀，礼不可废，可林衡心疼女儿，免去祭祀，只需敬酒即可，林家家风向来开明，林衡昨日回了祖山，已经征求了祖先的同意。 “好了！哥哥你等一下。” 她推开门，林羽怔愣了一下，毫不吝啬的夸她：“真是美！” “好啦，走吧。”林雪竹浅浅的笑起来，她嘴上的口脂也比不过她笑容的艳。 林羽伸出手臂，林雪竹也顺势搭住他的手臂，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林羽今日穿了一件水青色的衣衫，与平常总穿的深色衣服不同。 “你今日怎么换风格了？”林雪竹笑着说。 “我可不想别人觉得你有个能当爹的哥哥。”林羽想捏她脸，见她如此用心的妆容，又将手放了下去。 两人到了主厅，林衡很舍得从大门前一直摆到了会客厅的流水席，连碗盏用的都是上好的羊脂玉，与平常清俭的风格大相径庭。 林父正在帮忙招呼客人，今日他穿了一件墨青色的衣衫和林羽站在一起，颇有父子相。 小厮正一件件报着贺礼，本是不打算请这许多人，可林父执意要大办。 “杜氏小姐送上玉如意一柄！”杜若汐悠悠而来，满面春风。 林雪竹料想着她和傅珩，应当是互表心意了吧。 杜若汐今日梳了个十字髻，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襦裙，那装束，若不是众人知道，还以为是他的及笄礼，尤其是手上那对龙凤对镯，两镯相碰，泠泠作响。 两镯？那她和傅珩岂不是还没交换信物？林雪竹正疑惑着，当事人就走到她跟前。 颇为夸张的语气：“呀，雪竹妹妹！” “杜姑娘。”林雪竹微微后退，欠身与她拉开距离，那股子脂粉味确实是有些冲了。 “今日真是好看，话说我们俩也好久不见了吧。”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说谁好看。杜若汐客套着，用手抚了一下鬓角，那对镯子立刻露了出来。 林雪竹并不想如了她的愿，于是说：“杜姑娘今日也很美。”杜若汐还想说什么，只听见小厮喊着：“吉时到！” 林雪竹告辞，暗自松了口气，林衡已坐在上位，林羽坐在他身旁，她没有直接接过茶盏，而是先在两人面前跪下，衣裙很繁重，因此林衡早先免去了她的三叩九拜大礼。 “一叩首。”她双手交叠将头磕在地上，力道不重，但每一下都叩击着三人的心房。 “二叩首。”前世今生我愧对你们，亏欠你们太多太多，罄竹难书。 “三叩首。”谢天，让我重活几世，谢地，承载我不堪的灵魂，谢谢你们生养我，还愿意爱我。 ———————— 第一世 她急着和傅礼结婚，及笄礼一切从简，只匆忙给林衡敬了杯茶。 那时的林羽还远在边关打仗，没有回京，等到他回京之时，林雪竹已为人妇。 第二世 她为了攻略傅珩几乎没有回过林家，那时林羽也是如今的时候回来的，她却没有见过一面。 而她的及笄礼是在瑾王府办的，名不正言不顺，林衡像一位宾客，凭着请帖入场，林羽也是有性子的，不愿意来。可没想到他和他妹妹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她快速机械的走完流程，她甚至都没有多看父亲一眼。 第三世 她甚至还没有到15岁就跳了城楼，她那么年轻，当时的林羽甚至还远在边关，那她的父亲怎么办呢？ 父亲又该怎么和没有见过面的哥哥，说自己的死讯。 ———————— 三叩九拜之后，林雪竹先向林衡敬茶，方才只觉满心愧疚，如今看着林衡长了几条细纹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林雪竹心中止不住的酸涩抽痛。 “父亲请喝茶。”林衡的泪落在茶水里。 “兄长请喝茶。”林羽的泪藏在青袖上。 林雪竹的泪落在心里，倾盆大雨，惊涛骇浪，最后流出来的只有两行清泪。 林雪竹在蓉芝的搀扶下起身，明明三个人没说什么话，却好像话已尽，话尽了前尘来世。 林衡清了清嗓子：“我林某人今日拜谢大家，屈尊参加小女的及笄礼。”他执起林雪竹的手，郑重地说：“林某不才，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只愿她幸福快乐。” 宾客们纷纷叫好，不少奉承话，林雪竹都听不见。 林衡又讲了几句，才说道：“来！开席！”一排排婢子家丁将菜品盛上来，整个林府都成了一锅沸水。 林雪竹给傅以敬了酒之后就有些受不住，太久没经历这种宴会，脑子嗡嗡作响，但还算游刃有余。来参加的几位皇子都坐在上席，二公主也来了，只有大公主傅柔和二皇子傅思没来，她几世算起来，笼共没见过傅思超过十面。他醉心佛道，常年在白马寺住着。 林衡带她给傅以敬了酒，寒暄了几句，傅以都很淡，林衡不支持他当储君，林衡又是个倔骨头，傅以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来这儿纯属是因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礼貌。 “林小姐，国色天香，定能觅得佳婿。”傅以向来是个浅薄的人，说话既轻挑又不尊重。 林雪竹微微皱眉，越听越不舒服，她知道傅以是什么人，皇后的独子，性子也和皇后一样狠，却没有皇后聪明，文墨很浅，要不是又像是皇后的弟弟，朝堂上估计都没有人支持他。 林雪竹很礼貌的回了，又去给傅礼敬酒，他像往常一样说着漂亮话，还是逗了淋雪竹笑。然后是傅珩，他如从前一样，只不过似乎在掩盖什么，也没有跟杜若汐有什么交流，但林雪竹可没空管他们几个人。 林衡又带着林雪竹去给傅雅敬酒，她没有和女眷们坐在一起，而是和傅礼坐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可还是没有下两人面子，最后是左相何故，还是一如既往，明明挺高兴的，还是板着个脸。 敬完这些必须要敬的酒，炫完必须要炫的饭，林雪竹就赶快跑到后院里躲清闲去了。 正在自己的秋千上晃荡呢，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傅礼。 傅礼来的时候，林雪竹正闭眼昂头，用心晒太阳，一片阴影投在面前，黑暗更黑了。 林雪竹猛的睁开眼，看看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傅礼笑眯眯的眼霎时出现，突然的靠近让林雪竹反应不过来，差点摔倒了，傅礼的手虚护着她的腰，却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 “竹儿，生辰快乐。”傅礼总算退开。 “谢谢。”林雪竹语气算不上多激动，又不看他，开始荡起秋千。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起又落下，露出红色的绣鞋。 傅礼突然笑起来，林雪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送你的。”傅礼从背后拿出一只锦盒。 “这是什么？”她渐渐没有往秋千上使力了，怕傅礼听不清，还是加大了声音。 “生辰礼物。” “齐王殿下不是送了贺礼吗？”秋千渐渐停下来，傅礼没有心急的去抓，而是等它自然停下。 “那是另一回事。那是你口中的齐王殿下送给户部侍郎的独女的贺礼。”傅礼将锦盒又往前递了递：“这是……傅礼送给竹儿的。” “花言巧语。”她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耳饰，她一看便知是红玉髓制作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