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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狭路相逢(1 / 1)

风被撕裂的声音,而后一支赤杆白羽箭刺中胸膛,深入骨髓的痛,好像不只是身体的,还有心在痛。 “你收手吧,别逼我……杀你!”他高跨战马,身披金甲,手持强弩,头盔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姐姐,求您了,您跟我们回去吧。就算,就算这些人真是你杀的,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他身边一个身着彩衣的女子柔弱无骨,像带着哭腔,可隔得这么远,绯绝颜也看到了她微翘的嘴角。 谁是你姐姐?绯绝颜身为五凤之一,众姐妹都是天之娇女。这女子什么来路,满脸的矫揉造作,满眼的诡计多端,装什么圣母白莲花。 彩衣女子说是她杀了这些人?疼痛和麻痹开始随着血脉散布全身,箭有毒!低下头才发现,青色的襦裙,胸口蜻蜓戏白荷的图样已被鲜血染红,血色的荷花分外妖艳。 毒素让她软坐在血泊之中,身边的男女老少,尸体遍地,他们身上有惨不忍睹的撕咬、啃噬的伤口,分明是妖兽所致。 “……我没有杀人,他们不是我杀的,你想杀我直说就好,不用找这么卑劣的借口!”绯绝颜辩白,她要杀人也不会做得这么难看。 “你还狡辩,看看他们身上的羽镖!他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你怎么下得了手!趁你魔性未发,还不束手就擒!”他义愤填膺地说。 羽镖,那是她凤族特有的武器,可这些人都被兽类咬伤致死,哪有她羽镖的影子,这男人瞎了吗?彩衣女子忽然忍不住掩面哭泣,但绯绝颜凤族敏锐的听力听得出,那其实是在笑。 胸口好疼,疼得天昏地暗…… 一阵嘈杂的打击乐入耳,绯绝颜伸出泛着青光的白皙手臂关掉闹钟,丝绸睡衣的袖子顺势滑落到肩膀,让她感到些许凉意。 又是这破梦,最近不知怎么了,老做这样的梦。是梦吗,那痛和捶胸顿足的恨是如此的真实,如果是真的,她绝饶不了射箭男子和彩衣女子。她是何等人物,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别让她抓到那对狗男女,抓到必定挫骨扬灰。 有些冷,按了按钮,窗帘自动分开,如水的月光洒了进来,床边的水晶酒杯泛着微弱的光。站在窗前,24层的高度可以俯瞰一方烟火。绯绝颜看了看手机,打开护域程序,不出所料,目标在上次探查的区域再次出现。她敏捷起身,轻拢了一下及腰的长发。真是的,月下品酒何等风雅,她却常常没这个福气。走进衣帽间,拈出一件丝质宝蓝色套装、影绣天鹅绒黑色风衣换好,用青玉簪随便挽了个马尾髻,带上雕花冷玉耳环。略在穿衣镜前整理,好像隆重了点,不过既然是赴约,隆重也无可厚非。绯绝颜唇不点而自红,想起今夜的约会不由得兴奋开始兴奋了。 凌空瞬影,一个响指的功夫,绯绝颜走在沙漠边缘的小城,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灯火或明或暗,夜晚的行人更是稀少,却让非人之物如鱼得水。绯绝颜不算是勤敏好学的,不过在数不清的岁月里打发无聊,她也有所精进。更何况时移世易,现世的一切都要学,各方域府都开始使用网络、电脑还有手机、平板了。开始对凡人不屑一顾的死脑筋老顽固,如今也在享受便利。 一个醉汉在街角拦住脚步匆匆的女子,出言不逊,意图轻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哀求其放过。 “差不多得了,有点过了。”绯绝颜斜靠在他们二人对面的墙上,双臂交叠,语气有点不耐烦。 醉汉大喊:“你谁啊你,多管闲事!”定睛一看,对面也是个女子,忽然态度大变:“哎呀,今天艳福不浅,又一个美人,不不,这个更美啊,好好,人多热闹。”那女子微微看向绯绝颜,似乎对更美这句话不满。 绯绝颜想立刻撕了他的嘴,掐了掐手心忍住了:“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个机会,逃吧。” 那女子会意,转身就跑,醉汉猝不及防。 绯绝颜更不耐烦了:“站住!没让你逃,说你呢。”她瞪了一眼醉汉。 醉汉莫名其妙:“什么?让我跑?搞什么,不是你谁啊你。” 绯绝颜看了看渐渐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谈了口气:“我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跑的。”说罢转身离开,风衣下摆翩翩,长靴的细跟敲击砖石的路面铿然作响。 那女子半天没动,醉汉又晃晃悠悠靠近,女子忽然崩裂了外皮,赫然变成圆腹六腿、紫皮花斑蛤蟆,踩醉汉像踩蚂蚁,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开餐。 绯绝颜瞬间出现,双手叉腰,有些得意:“都说了让你跑,你偏不听,这下子满意了?这份美人恩你能受得起吗?” 醉汉被压得喘不过气:“救……救……”绯绝颜冷漠地瞥了一眼:“谁是你舅舅?” 蛤蟆大叫:“走开,不关你的事,他本就是人渣,让我吃了岂不干净。”声音难听死了,完全没了刚才梨花带雨的阴柔。 绯绝颜微微一笑,羽镖齐发,青色的羽毛和银色利刃寒光如星飞向蛤蟆怪,首先刺中一只眼,而后是各处关穴。蛤蟆怪痛得大叫,放开了醉汉,醉汉早没了醉意拔腿就跑。蛤蟆怪的叫声太难听了,绯绝颜用法力移来路边摊的一口锅塞进蛤蟆嘴里才安静。蛤蟆还不服气,肥软的身子却挣扎着一跃而起,灵敏地飞扑向绯绝颜。中了羽镖还能动,绝非善类。 绯绝颜灵巧避开,蛤蟆怪再扑,它所到之处砖碎瓦裂。这蛤蟆怪看着笨重,动作沉重迅猛,用力甩开嘴里的锅,射出毒液,绯绝颜再避开,毒液融化了路面的砖石。绯绝颜看准时机布下羽链,把蛤蟆怪定在原地。这羽链不但有定身之效,还能吞噬敌人灵力,让其有蚀骨之痛。这么个东西,实在不必请出断音剑。 绯绝颜拿出手机打开护域程序对蛤蟆怪身上的域籍印进行扫码,紫斑蛤蟆怪,现世名冯斑斑,性别雌性,六腿,皮肤紫色带斑点,正在求偶期。绯绝颜看了看刑罪分析,黄色,预警阶段。这蛤蟆身上还没有人命官司。 绯绝颜有些奇怪:“你不是求偶期吗,怎么求着求着,还拿人家当点心了?”蛤蟆怪突然哭起来。 “我是求偶啊,可是没人跟我啊,都嫌弃我丑呜呜呜……还嘲笑我,骂我。想着还不如吃了他们补阳气。”蛤蟆怪很委屈。 绯绝颜看了看她的人形照片,五官不错,可是紫斑太煞风景。 绯绝颜不想说教,现世本来就这样,都是以貌取人的。 “你有域籍在身还知法犯法,跟我回西域府复命吧。”绯绝颜拿出缚灵索。 蛤蟆吓得哆嗦:“我,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我其实也没害过人,就是晚上出来等艳遇的时候吓唬过人。也不是什么大错吧。” “你也吓坏不少人了,错不错是你说了算的吗?”绯绝颜不冷不淡抛出一句。 “不不不,不是。我反正伤成这样了,也不能翻出什么风浪了,您高抬贵手把,何必浪费法力大老远带我回西域府呢。”蛤蟆怪继续求饶。 绯绝颜叹气,这蛤蟆说到点上了,本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居然是这么个……这么个怨妇。现世如今分东域、南域、西域、北域。东域与神界亲厚受重视,南域物产丰富,北域繁华富庶,西域地广景奇,与现世凡人口中的西域不同,范围更广,既有城市也有沙漠荒原。佐老本名巽天佐,是上古的名将,战功赫赫,但年纪不小了。神界命他管理西域,有人说是变相养老。西方上古时期就与虚无界相连是险要之地,虽然沧海桑田,虚无界煞气远不如上古危险,但其临虚无界边境仍然时常有异动,这是佐老把绯绝颜安排在这的原因之一。以绯绝颜的能力,多年无大事。但绯绝颜答应在边区,除了佐老的意思,再就是绯绝颜不喜欢出入西域府,看不惯那些或迂腐或世故或阴险的神官。所以,绯绝颜对于极端凶残分子,就地格杀;中等的就废其源力,留一口气放逐荒地自生自灭;小打小闹的没闹人命的就放了,定期跟佐老说一声把记录改了就成,不必回西域府复命,佐老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嘴上说要回去复命,其实心里就在等蛤蟆怪的一句保证,如今正好顺水推舟。绯绝颜收紧羽链,加速蛤蟆怪灵力的消散,蛤蟆怪逐渐恢复成现世普通蛤蟆的大小。 绯绝颜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你这副样子才让人放心。重新来过吧。你中过我的羽镖,我再找你易如反掌。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好自为之。”说完收了羽链。 小蛤蟆鼓了鼓起,不知懂没懂,跳着没影了。 没费什么力气,倒让人心烦,绯绝颜的发丝被风轻挽如龙游动,夜色中她的身影明暗斑驳。有些饿,用膳之后再回去吧,遁形离去。 绯绝颜没注意到远处的角落,有影浮动。 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神官凌空瞬影出现,浮动的影子立刻消失了。 为首的神官长身玉立,整齐的短发梳着现世男子寻常的发式,笔挺西装更衬托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俯身查看了地上的留下的毒液,又看了看四周被破坏的情形,如长剑一般的浓眉微微紧蹙。 其他神官拿着手机和平板,拍照、扫描,记录着什么。不多时,取证的一个神官过来汇报:“宗政神使,您看,这里的确发生过打斗,不过现场没有人类受害的痕迹。从现场破坏程度看,应该只是个一般程度的罪犯,从毒液成分分析是两栖无尾目动物。” 宗政神使看了看凌晨雾蒙蒙的天说:“骐风,目前为止可有关于此地的刑捕记录。” 骐风低头查了查,立刻说:“没有,只有些许痕迹信息,既没有批捕记录,也没有抓捕犯人引渡回府的记录。” 宗政神使眉头更紧:“这已经是近期第七十六次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一定要查清楚。” 众神官齐声:“是!” 而后,凌空瞬影,宗政神使带领众神官回到西域府。 骐风小心翼翼看着,坐在堆满文件办公桌后的宗政礼司,要说这位出身不高,听说是佐老从轮回道捡回来的,非人非魔非妖的存在。宗政礼司算是佐老的关门弟子,修为、能力不用说,要不然佐老也不会经常巡游把西域府的大事放心交给他。只是,为人太过刻板,墨守成规。是因为出身查捕司又掌管典判司的缘故吗,宗政礼司对于现世的管理从来都井井有条,决不允许有例外。但近年来,常有在籍的异类消失、异变而无调查和刑捕记录的情况。骐风觉得,只要现世还维持基本秩序,没出大乱子,就放手不管也没什么。 骐风忍不住开了口:“跑那么远,大家也挺累的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凡人没有异动,在籍的那些可能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或者是闹事之前就被人替天行道了呢。” 宗政礼司细细地看手上刚搜集的资料,修长的手指来回检索,没抬眼看他:“替天行道?那还要我们干什么?在籍者凭空失踪或者变异很可能是有更凶残的妖物在狩猎,一旦事态不可控制,别说你我,佐老都没办法交代。” 骐风并不认同:“如果有更大的妖物,人类应该首当其冲受害啊,可是凡务司没有人类的报告,可见只是我们小题大做了。” 宗政礼司忽然被现场勘查照片上发现了一抹蓝色,对照着,拿出封存的证物细看。封存袋中是一丝青蓝色的毛,应该是从完整羽毛上掉落下来的。他忽然想起之前勘查的案子中似乎也有这样的东西,立刻起身去档案室查找。骐风觉得宗政礼司可能查到什么了,慌忙跟上去。档案室封存的资料中,有一张照片拍到一支带着这种青蓝色羽毛的银镖,羽毛轻盈明艳,银镖纤细而锋利。 骐风在一边比来比去,说:“颜色一样,应该是同一种武器。” 宗政礼司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点了点照片,若有所思的说:“看来你也不是无迹可寻。”忽然恍惚了一下,眼前尸横遍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上都无一例外地残留着深刺地青羽银镖,青色羽毛被鲜血染得斑驳……忽然青蓝色的羽裙在他眼前蹁跹……他的心忽然像被刺了一下,痛楚深入骨髓像把他带入深渊。宗政礼司用手按了按胸口,他自己居然也与她有渊源吗?当年他在轮回道游荡得太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有悔有恨,可是时间太久,加上轮回道的折磨,他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偶尔有些碎片,却想不起因果。如果这青色羽镖的主人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危害人间,那么他更有必要把她揪出来。 白宇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里,绯绝颜优雅地切开牛排,配上顶级红酒,细细品味人间烟火。神凤族其实并不需要进食,要进也是仙风玉露之类的。绯绝颜在遇见佐老之前也不需要,但作为忠诚的证明,绯绝颜把自己身为青鸾的灵羽交给佐老,此后就需要定期额外补充体力。莲仲看见她杯子空了,另拿给她一杯黑色的饮料,撤走了空酒杯。 绯绝颜看着乌漆嘛黑的水,素指弹了一下玻璃杯,有些不悦:“又要喝这个吗?”想起上次差点吐出来,她就心有余悸。 莲仲有些无奈地说:“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的伤留下后遗症,还把灵羽送人了。不喝,你一天八顿饭也不见得撑得住。” 绯绝颜打量着莲仲,作为白宇酒店的主人,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餐厅研究凡人的食物和饮料,当然也顺便研究绯绝颜的药。一袭白色的衬衫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勾勒了男性简洁的线条,他腰间的黑色围裙倒让人觉得更有韵味了。 莲仲是绯绝颜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陪她偷过族长的凤冠,涂鸦过阿姐的霓虹流光裙。绯绝颜是族中最小的,又是在凤凰山的青霞中诞生,自小备受宠爱,闯了祸,受罚的都是莲仲。后来再大些,二人分别拜师修行,绯绝颜成为西方神母座下弟子,听说莲仲竟然是佐老的弟子。所以在绯绝颜重伤的时候,莲仲跪求佐老才让她得救。不过作为交换,绯绝颜交出灵羽成为西域神佐老的契约神使。她始终觉得,莲仲应该也和佐老交换了什么,但怎么追问他们都不肯说。绯绝颜猜想,莲仲放弃继续修行,在凡间游荡大概是交换条件的一部分。 而关于自己怎么受的伤,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莲仲说他不知详情,佐老说是交换条件的一部分,也不能相告。 无所谓了,绯绝颜这些年吃了莲仲不少的药,理亏,喝了便是。莲仲满意地点点头,又地给她一碟彤果蜜饯。绯绝颜惊讶了:“你真的成功了?这彤果在现世也能结果了吗?”捻起一颗放进口中,浓郁的香甜,是从前挚爱的味道。 莲仲故作镇定地擦杯子,语气中却带着得意:“你以为我躲在这里,是为清闲吗,我每天都有认真的研究实验。耗时三百年,彤果树总算开花结果了。”说到开花结果,他忽然有些失落,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单手托腮,品尝彤果的明艳绝尘的女子。 他从小眼里就只有她,陪他胡闹,替她受罚,他从没觉得是委屈。他想变得更强大,为的是更好地保护她。却没想到他离开的那些年,她栽在了凡人手里。凡人的箭不足以致命,可是冥蛇之毒却损伤仙魄,再加上所入之处是心脉,便是要命的折磨,要么在折磨中自毁,要么就会入魔。莲仲找到她时,她几乎丧命。他不顾师傅佐老在闭关,硬闯关门,以成为神柱为条件,求佐老救她性命。佐老救了她,也按照她的意愿抹去有关那凡人的记忆。而他也不能继续在神界修行,留在西神域作为七大神柱之一,维持着结界。他没什么可后悔的,能守着她,挺好的。 绯绝颜忽然手指敲了敲桌子,莲仲莫名其妙:“怎么了?哪儿让您老不满意了?”绯绝颜慵懒地歪歪头,眼睛眨了眨,纤长的睫毛翻动:“六点钟方向,有两个美女,盯着莲总好久了。”莲仲看都没看,说:“绯总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酒店,这里可有你不少股份,光靠我一人,分身乏术。”绯绝颜毫无波澜地起身,轻轻整理了外套,说:“你不是分得挺好的嘛。多谢款待,饭钱从我那份里扣吧。” 忽然有铃声凄厉地响起,绯绝颜和莲仲都神经一绷。凡人眼里这也就是个闹人的手机铃声,但他们知道,这是警报,有东西接近虚无界了。 绯绝颜拿出手机迅速查看地点,而后匆匆赶到无人处凌空瞬瞬影去事发地点。莲仲感觉来者不善,给服务生小丫头婴宁一个眼色,示意跟着绯绝颜去帮忙。 风卷狂沙,让人睁不开眼,西神域边境的荒原望不到边际,断断续续地还披着尚未消融的冰雪,如果是凡人几乎寸步难行,没几分钟血肉之躯就会被冻僵。而凛凛的寒风中,就有这么一个人艰难地独行,时不时用手上的魔魂珠高举,看看是不是会有感应。 一抬头,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女子站在眼前。狂风似乎根本不能影响她分毫,只能气急败坏地打乱她的长发,却更添妩媚。 “这么坏的天气,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绯绝颜似乎礼貌的劝诫却让人觉得凌厉。 那人一愣,却并不回答。绯绝颜没耐心耗着,用护域程序搜索,查无记录。黑户?她却挑起嘴角,有些日子没碰到硬茬儿了,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此时护域程序对来人发出红色警告,有杀人记录,提示这是个危险分子。而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打扮的存在,忽然崩坏了外表,化身七目牛角鳄尾兽。 绯绝颜有些讽刺地冷笑:“都说了,你们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当街脱皮,有碍观瞻。”说罢抽出腰间隐形的断音剑,飞身一刺,巨兽就地滚身躲开。绯绝颜扔出羽链断其后路,巨兽愤怒咆哮,蛮力撞过来,吐着火球,鳄尾狂扫。绯绝颜密布羽镖,让巨兽不得近身,然而羽镖却只损伤了巨兽的皮毛,并未伤及太深。绯绝颜暗想,皮还挺硬,看你的命是不是也这么硬。 绯绝颜凌空一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她不禁后退了两步,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站定之后,才看清在来人。一身黑色的西装,长外套的衣摆被风托起像半个伞,稳稳落定,气息却不乱。风沙中,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依稀看得清深邃的眼睛和英挺的鼻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他身后还站了两个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看这做派绯绝颜大概猜到是西域府那边的人,但以她对那里的了解,能弹开她剑压的人没几个。 绯绝颜轻轻挽了个剑花,说:“打扰别人工作,是不是先自报家门比较礼貌呢。” 那男子却并不作答,死盯着巨兽身上耀目的羽镖,扭头对旁人说:“骐风,马上查一下。” “是,宗政神使。”骐风应声,马上打开系统查探。 那清澈而纯粹的青色刺得宗政礼司眼睛痛,不,好像心口隐隐作痛。 绯绝颜看着骐风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自己为西域府卖命也有些年头,不认识便罢了,还被人当匪类查户口,心里真想立刻让他们都去寒冰地狱醒醒脑子。 妖兽一愣,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欲趁机遁形逃跑。绯绝颜立刻发现,立刻劈过去一剑,然而宗政礼司也用乾坤弩发了一箭,剑与箭相遇,火光冲天,天雷地火。 宗政礼司一愣,一来这女子剑压威力在神使级别甚至更高,二来她要放那妖兽逃跑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以乾坤弩为轴心启动锁天箭阵,顷刻万箭齐发如雨下。 绯绝颜来不及思考,立刻布羽链在周身形成盾牌阻挡。她不知应该是愤怒还是惊讶,这西神域的神官都是来帮丑八怪逃跑的么?怪不得千百年来她这么忙,一群猪队友。想起那个梦,看到用弓箭的人就觉得讨厌。 妖兽中箭不少,但碍于皮硬,并没伤到要害,不服地吐火球,荒原的枯草被烧得噼啪作响。 羽链抵挡没多久,箭雨就要破防了,绯绝颜一个响指打开冰封结界,既然打招呼这么正式,她也不能小气。 众人被薄冰隔绝在现世的上空,从脚下仍然能看到模糊的荒原景致,像现世凡人用的毛玻璃的效果,没有了狂风,却依然逼人的寒冷。 绯绝颜没给他们回神的机会,接连挥剑劈下几个灭天斩,宗政礼司手中的乾坤弩变成乾坤刀抵挡,骐风和同伴招架不住被重重弹开。即便是结界之中,短兵相接的电光石火也让人叹为观止。妖兽在结界中妖力减弱,再被强大法式镇压,动弹不得。 绯绝颜本身是冰属性,法术多以寒冰为本,灭天斩冷厉神速,能劈妖魂魔魄神元;宗政礼司的乾坤刀是火的属性,斩妖除魔不在话下,出刀雷火齐下。二人针锋相对,分庭抗礼。 骐风捂着摔疼的肩膀,在一边喃喃自语:“这阵仗可不小,如今天上地下,能跟宗政做对手的可不多呀。” 海边,西域神佐老在海边和南域神澜俢下棋,澜俢的小厮在一边烤新钓上来的鱼。碧涛白浪,海鸥仿佛羡慕一般在空中流连。 “哎,该你了,发什么呆呢?”澜俢见佐老半天没动,顶了顶草帽,忍不住催促。 佐老摩挲着晶莹剔透的玉棋子说:“我总感觉好像要出点事情。” 澜俢抿了一口茶说:“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些小鱼小虾的闹一闹,搞不出来什么大动静。再说了,你有得意门徒坐镇,还让青鸾守域疆,没人比你更清闲了。” 佐老应声放下玉棋子,有点得意地笑笑,是啊,宗政礼司虽然刻板了点,但管理西域府需要规矩;青鸾神凤族有嚣张的资本,好在念昔日恩情也算仗义。他们之间那点旧事,过去了也就算了,反正碰不上,相安无事就好。 绯绝颜上报的情况好久没更新到信息库了,那丫头大活儿不少干,小活儿懒得管。翻一翻平板电脑,西域图谱赫然眼前。佐老的程序和普通的神使、神官不同,除了能看辖区在籍者,也能纵观全部西域府神职人员。颜色光点能展示在籍者状态,绿色正常,黄色是预警,橙色是危险,红色是非常危险。而神职人员则用白色光点表示,小光点是正常生活状态,光点闪烁是出勤状态,光点放大并闪烁是战斗状态。佐老的图谱,星光点点,然而他却看得愣住了,一个硕大的光点带着些许蓝光闪烁不停。佐老记得绯绝颜手机程序特殊,光点上折射青蓝色的光芒,区别他人。 那地方是……域疆边界接近虚无界的地方吗?佐老点开重叠的光点,显示的是宗政礼司和绯绝颜。佐老心里好像被扔了一块巨石,震耳欲聋,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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