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蕾和秦川小声交谈着，就听到门口传来清晰的敲门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苏蕾看到来人，顿时喜上眉梢。她赶紧起身迎上去，“大哥！”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嗓子有些发紧。苏蕾有些娇小，她仰着头，细细地端详着苏景衍，似乎要把这些年亏欠的都看回来。秦川走过去揽住苏蕾的肩膀，“大哥，欢迎回家！”秦川和苏景衍也是相识多年，却也是近二十年没见了。秦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苏景衍伸手轻轻抹去苏蕾眼角的泪花，又拍了拍秦川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蕾蕾，快请大哥坐下吧。”秦川轻轻捏了捏苏蕾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提醒。“哎，对对对，大哥，快坐。川哥，通知服务员上菜吧。” 苏蕾把苏景衍让到主位落座，给苏景衍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眼前。“哥，这是你最爱的西湖龙井，尝尝。看看是否是你喜欢的味道。”苏景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细腻的羊脂白瓷的杯子，慢慢送到唇边，抿了一下，“茶香清新典雅，茶汤清碧，一旗一枪交错相应，味甘而形美，不愧是‘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这狮峰龙井，名不虚传。”苏景衍喝茶的动作轻缓舒展，将优雅刻在了骨子里。大提琴般的嗓音带着和煦与温柔，仿佛微风拂过琴弦，让人为之着迷。苏蕾听到苏景衍的夸赞，就像孩童一般喜悦。她献宝似的拿过两盒茶叶，递给苏景衍，“大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今年的新茶。你留着喝。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准备。”“辛苦你了。”苏景衍接过茶叶，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这茶叶可是有价无市，大都成为特供。即便有极少部分流散出来，也是价高的离谱，基本拍卖到百万。这样都不一定能拍到。当然，苏景衍比不是在乎钱的多少，而是苏蕾的这份用心，让他觉得很妥贴。这个妹妹，准确的说是堂妹，从小就爱粘着他，对他就很好，有好东西都会给他留一份。每次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她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这次他回国唯一想见的就是苏蕾了。 服务生敲敲门，推着餐车进来，松江鲈鱼、八宝鸭、水晶虾仁、素蟹粉、桂花肉、上海白斩鸡、油焖笋、扣三丝、外加两笼蟹黄包。“大哥，这些都是蕾蕾按照你以前的习惯点的菜，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吃的习惯不？”秦川拧开一瓶石库门黄酒，给苏景衍和苏蕾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举起杯子，抿了抿唇，说到：“大哥，欢迎回家。这么多年，我和蕾蕾都很挂念你。你以后可要多回来呀！来，我和蕾蕾敬大哥一杯！”苏蕾也端起杯子，轻轻和苏景衍碰了一下，一口干了杯中酒。苏景衍端着手中的杯子，微微垂着眼，掩去了眼中复杂的情绪，没有说一句话，扬脖干了酒。他把杯子放下，“以后我会尽量多跟你们联系。不必担心我。我挺好的。”“大哥，尝尝这道八宝鸭，这是你上大学那会最爱吃的菜。现在满海市就这豫园做得最地道。”苏蕾用公筷挑了一块鸭肉，送到苏景衍面前的碟子里。苏家是京都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底蕴丰厚，极重视子子孙孙的规矩和教养。苏景衍的言行举止都是优雅到极致，并不刻板，舒适而自然。他用筷子夹菜送到嘴边，慢慢咀嚼下咽的过程就像一幅画，让人赏心悦目。“大哥，这次回国，能多呆些日子吗？什么时候回京都老宅看看爷爷？我爸爸妈妈也想见见你。”苏蕾看着苏景衍，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底的问题。看着苏蕾满眼的祈盼，苏景衍虽然有些不忍，最终还是说出了让苏蕾近乎绝望的答案，“这次我是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才不得不回来。时间很紧张。下次吧。”“大哥……”苏蕾还想再争取一下，秦川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对着看过来的苏蕾，轻轻摇了摇头。苏蕾心里很难过，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很快掩去了脸上的难过，重又笑着给苏景衍夹菜。 或许是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一个夹，一个吃，房间里很安静。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房间里诡异的静谧。苏景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秦川和苏蕾点一下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苏景衍拿起电话，站起身走出房间。他在庭院里找了个角落，接通手机。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你好！” “苏总您好！我是长风医院的医生。您今天送来的那位叶小姐刚才已经出院了。我就是打电话跟您说一声。她自己已经把出院费结算了。您预付的那部分，您看我直接给您退回银行卡上，可以吗？ “出院？你们怎么能让她现在出院！胡闹！” “苏总，叶小姐说她没有问题。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坚持要出院。我们拗不过她，只能依着她。我们也没办法。希望您不要生气！” 苏景衍眉头拧得死死的，脸上冷得吓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叶苏的气还是在生医院的气。“好吧，先按你说的办吧。我一会让我的助理联系你。”说着，苏景衍挂断了电话。接着他拨通了司机陈楠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那头就接起来了：“苏总，您有什么吩咐？” “陈楠，你跟医院交接一下，叶苏出院了。” “啊？这么就出院了？” “叶苏自己结了住院费。医院要把钱退回来。你先跟医院交接。然后你想法查一下叶苏住在哪儿。查到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我马上去办。不过，苏总，那一会您怎么会酒店？” “我们让我妹妹送我，你先去忙你的。” “哦，好！”陈楠刚刚答应一声，就听到对面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停留，直接踩油门重新去往医院，他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着路两边的人行道，或许他会遇到出院的叶苏。尽管叶苏冒雨自己回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他还是害怕万一。 陈楠开车去了医院。苏景衍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让他原本温润的脸，变得有些冷肃，浑身上下的气质陡然一变，冷硬的商界强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景衍捏了捏眉头，走回房间。 苏景衍出去的时间不长，但是浑身上下的气息突变，让房间里原本就很敏锐的两个人立马就感受到了。 “大哥，出什么事了？”秦川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苏景衍并不想多谈，因为他此时也没理清自己的情绪。“我的司机去办事了，一会麻烦你们送我回酒店吧。” “大哥跟我们你不需要好这么客气的。都是我们该做的。” 看到苏景衍情绪不高，苏蕾和秦川就没有再没有后安排别的内容。饭后，他们直接送苏景衍回到了他预定的J酒店。临下车，苏蕾抓住苏景衍的衣袖，“大哥，常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说着，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苏蕾的头顶，推门下车，“你们不用下来了。雨很大，路上小心些。” 看着苏景衍走进酒店的背影，虽然依旧玉树临风，却也已经沾染了一丝风霜。苏蕾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坐在副驾的秦川从后视镜看到妻子脸上的悲伤，心疼的安慰：“大哥既然答应你，他一定会跟你常联系的。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回国，但是我们经常能从新闻上看到他的消息，也知道他现在过的很好，不用太担心。”苏蕾把身体靠回椅背，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哥真的太不容易了。当年，要不是爷爷非逼着他……他也不会背井离乡，远走欧洲。这一走快二十年了。” “大哥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和家里决裂的？”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天爷爷单独把大哥叫去了书房，然后爷爷发了大火。大哥就离开了。我问过我爸妈，他们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一个女孩。好像是他的女朋友。具体是怎么回事，爷爷不愿意谈，也没人敢问。大伯和伯母因为空难去世以后，大哥其实在家里一直都不怎么说话。我和大哥差七岁，很多时候，他还愿意跟我说一说。虽然爷爷和我爸妈对大哥也挺好，可是我觉得他在家里真的有些孤立无援。我那时候小，也帮不了他。大哥离开家以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没有为他争一争。” 很多话似乎压在苏蕾心里很久很久了，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迫不及待地向秦川倾诉起来。秦川看着妻子伤心欲绝的样子，越发心疼。他吩咐司机靠边停车，打开车门，换到后座，将苏蕾揽进怀里，轻声安抚着。 苏景衍走进酒店，他的特助皇甫臻已经等在门口。看见苏景衍走进来，赶忙迎上去，“苏总，房间都安排好了，您可以直接上去。”苏景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皇甫臻跟了他十五年，对苏景衍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看到苏景衍的神情，他立刻反应过来，老板生气了。他很识趣的闭嘴，只是引着苏景衍去顶层的豪华总统套房。 苏景衍心里一直在琢磨，叶苏出院了，受着伤，又下着大雨，这个丫头到底会跑到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