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被压得有点麻了，夏以珍换一边侧躺。 她始终两只手捧着手机，不让手机息屏。 眼睛从给段小舞和冯一宁备注那里看到冯一安的名字。 和冯一安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今天早上出门前。 夏以珍点开聊天框，又返回，过了一会儿又点开。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两个字，好的。 早上冯一安到她公寓楼下的时候给她发微信说快到了，她回了，好的。 冯一安是她在这座城市里，第一个没有什么目的性对她好的人。 夏以珍这样想着，一会儿又觉得不对。 冯一安有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好助理，做他的左膀右臂。 这是冯一安的目的，也是她自己的目标。 夏以珍轻笑了一声，终于关掉手机，平躺过来，把手机放在胸前。 刚准备入睡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夏以珍举起屏幕，心里一顿，坐了起来。 “这时候来电话，是为了提醒我梦会醒吗？” 轻叹了一口气，夏以珍认命般地接起电话。 “夏招娣，你胆子肥了，这个月的钱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打回来？” 夏三的声音因为常年抽烟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有刀片在脖子里划拉一样。 夏以珍闭了闭眼睛。 “爸，我想我妈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在外面欠了钱，现在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实在没钱了。” 从上大学之后，每个月都给家里打钱，夏三和王孟碧习惯之后，只是断了一个月，他们就受不了了。 夏以珍知道他们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也不会管自己的难处，还会厚着脸皮来要钱。 但外面要债的人他们没见过，对于未知的东西，夏三一直都是不敢正面硬刚的，所以才只敢半夜给夏以珍打电话找她要钱。 而此时，在听到夏以珍身边安安静静，没有其他声音的时候，夏三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死丫头，我告诉你啊，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我不管，我和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不养我们，你就是不孝，我保证你的生活不得安宁。” 说完他不给夏以珍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你弟弟现在要去镇上工作了，要一个新款的水果手机，你赶快打一万块钱回来。” 夏以珍听夏三说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睁眼，嘴唇紧紧抿着。 等夏三说完了话，夏以珍左手的拳头紧了又松。 她轻声道。 “夏斌已经快二十岁了，他从十六岁之后就没有再上学，到现在四年了，不上班，不做事，每天在家啃老。爸，他要是想换手机，就让他自己挣钱买吧，我没钱。” 一听见从来没有反抗过自己的女儿今天突然敢反抗他的话，夏三顿时火冒三丈，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这赔钱货，敢这么说你弟弟？他是我们夏家的香火，你跟他能比吗？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钱打回来，我就到城里去找你，不信你试试！” 夏以珍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手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 “我，不会再给他钱，你要是来了，那追债的找到你，我也是不负责的。” “你……” 夏三刚要开口谩骂，就被夏以珍挂断了电话。 她迅速挂断电话之后把手机扔到了角落里，像看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样看着手机。 夏以珍微微仗着嘴，带着一丝轻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在夏三提出不平等要求的时候，夏以珍第一次提出了拒绝。 她像是渡劫一样，劫后余生的茫然感席卷了她。 “小珍，小珍？你睡了吗？” 冯一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夏以珍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帐篷外熟悉的影子。 她拉开拉链，冯一安的脸就出现在帐篷外面。 “我刚才听见你在帐篷里喊你爸，是你爸给你打电话吗？我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冯一安话还没说完，人还蹲在帐篷外，就被夏以珍跪在帐篷里面抱住了。 另外两个帐篷的拉链都拉开了一条缝，露出几双快速移动的眼珠子，随后拉链又拉上了。 夏以珍的手抱住冯一安的腰，脸埋在冯一安的胸膛，肩膀微微颤抖着。 冯一安的双手张开，在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轻轻抱住了夏以珍，在她背上温柔地拍着。 “别怕，我在。” 冯一安的声音温柔得像流动着都没有声音的泉水，没一会儿，夏以珍就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反应过来后的夏以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了冯一安。 她往帐篷里面退了退，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冯大哥，我刚才……”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冯一安想再拍拍她的肩膀，但最终还是只停在了帐篷外面。 “你……刚才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便跟我说说吗？” 夏以珍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你不生气，我没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抱了你吗？” 冯一安轻笑一声。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原本也是听到你这边有动静才过来的，你不用自责。” 夏以珍这才点点头。 她钻出帐篷，想用手撑着自己站起来，可手刚接触到帐篷边的棱角，便被疼得嘶的一声。 “怎么了。” 冯一安皱眉问道。 夏以珍摇晃着站起来，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之后摇摇头。 “没事。” 冯一安却不相信，哪有人说了没事之后，还故意把手往背后藏的？ 他拉起夏以珍的左手，就看见了一片暗色的东西。 外面的光线太暗，冯一安用自己的手机电筒对准了夏以珍的手掌。 手掌上，是四个鲜红的，指甲形状的血印子。 “这是怎么了？” 冯一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以珍的手背被冯一安握得发烫，她眼神躲闪着，小声道。 “刚才，不小心……” 她突然说不出口了，刚才夏三在电话里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心上，让她时刻记住，自己的家庭，自己永远都摆脱不了。 冯一安也没有再问，直接拉着夏以珍的手走到了不远处公路上的车里，拿出了车里的医疗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