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半落，一辆外表低调内里奢华的马车缓慢的驶进了京城，左转右拐，停在了贵云客栈前。 夜幕降临，京城的大街小巷更热闹了。贵云客栈三楼的一间客房里，窗户半开，屋内了安静和窗外的喧嚣和热闹形成了强烈对比。 一道身姿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依稀可见的宫墙。眸底，是沉积已久的滔天恨意。 李氏皇族，我回来了！不让你们血、债、血、偿！我就不配为秦氏之子。他心里暗地发誓，面上神情冷峻。 不知何时，一名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使他回过神来。 两人，正是已经进京的君紫梵和秦离夜。 “师傅”他歪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陪伴和教导了他五年，又陪着他来到京城、唯一被他放在心上的人，轻声唤了句。 眼底的恨意和怨气散去，逐渐盛满温柔，还带了些许依赖。 方才……他周身的肃杀之气，她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随口问了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徒儿已将大部分死士和势力渐渐转入京都，待转移结束，便开始行动。今日的朝廷，早不复往昔。徒儿打算和大皇子李枢合作，如今，只有李枢成为下一任继承人，墨国才有救。”秦离夜开口回道。 “你愿意和皇室之人合作？”君紫梵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他准备屠尽所有皇室中人。 秦离夜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师父有所不知，徒儿已经查清当年所有的真相。乃是左相及贵妃一手策划，利用皇帝的疑心，给将军府安了谋逆之罪。” “府中上上下下百多人全部丧命。而爹娘，也在流放的途中被追杀殒命。” “贵妃是二皇子李铭的母妃，左相是他的舅舅。他们覆灭将军府，是因为将军府威望过高，挡了他们为李铭铺的路。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左相，一个是当时宠冠后宫的贵妃，皇帝本就忌讳将军府功高震主，在他们的层层推动下，将军府才会惨遭灭门！若不是父亲有功勋在身，恐怕被灭的，还有九族。” 秦离夜微微调整自己的起伏不平的情绪，接着道。 “如今大皇子虽势弱，但慢慢谋划，并非没有可能。徒儿和他有过同窗之谊，对他也算有所了解。他是那个位子的最佳人选，而徒儿也须得借助他，洗清将军府那子虚乌有的罪名。徒儿憎恨皇室，但也没有想过要推翻整个皇室！” “徒儿的心愿：是推翻左相、二皇子一党，为将军府正名之后，便陪着师父去游遍大江南北，体会各地的民俗风情！再不理会朝廷之上、世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师父一起，去过真正的生活。”说到这儿，秦离夜眼中深藏的情意浮现，但很快又被他隐藏。 气氛略显沉重，君紫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要他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夜市热闹，去看看吧！”君紫梵望俯视着下面街道热闹的场景，不由脱口说道。 “好！”秦离夜微顿，随即应下。 于是师徒俩换了身便衣，一同出了客栈。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欢声笑语，看着街旁各种新鲜的玩意儿，君紫梵突然觉得偶尔的人挤人也突然并不难接受了。 她稍微走在前面，因此并未发现身旁总落后一步的秦离夜时不时伸手，帮她挡来了身后每次快要撞到她的行人。 不知不觉中，随着不断的往前走，人群渐渐稀疏。他们已经逛到了另一条街道，秦离夜走在熟悉的路上，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情绪不由得涌上心头。 这条路，似乎一点儿也没变，还是熟悉的街道，还是熟悉的店铺！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但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再往前走300米左右，就到他曾经的家了。 君紫梵也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情绪，因为他不再给她介绍周围，反而周身泛着低落的气息。 猜想他可能是触景生情，安慰无济于事，于是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继续往前走。 谁知到了后来，已经无意识的变成了秦离夜拉着她，继续向前。 不多会儿，随着越往前走，经过此街道的人越少，开门迎客的商铺也越来越少。直到前方两旁街道再没有一家商铺开门，甚至看着像已经关门闭客很久。 两人站定在已经无人的街道中央停下，周围已经陷入黑暗，四周的灯火通明好似与这条隔绝开来，唯有天上的月光一视同仁，给予了些许光亮。哪怕微不足道，对于这条短暂的街道，依旧弥足珍贵。好似如此，就能证明它依旧存在这，并未完全被遗忘。 两人置身于略显陈旧落后、甚至可以说有些阴森的街道，谁也没有开口，也并不觉得害怕。秦离夜甚至觉得，很亲切。哪怕这里，已经变得如此萧条。 前方，一座挺大的宅子门上贴着的两条白封条依稀可见。 秦离夜不自觉的继续走上前去，来到了正大门前。借着月光，抬头望着早已不复往日辉煌的将军府外墙，门口的两个巨型石狮也不知被什么敲击过，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怀念。看着这个记忆了他整个幼年的庭院，他压抑的情绪与思念在此刻终于彻底释放，眼眶逐渐湿润。 小时候的他，定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到有家不能归的地步。 京都夜半的风今晚似乎格外的大，吹得路人迷了眼，不自觉间泪流满面。 秦离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手被人掰开，递上了一个手提灯笼，灯笼散发的暖光，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抬头，才恍然师父还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离去，何时归来，还带回了一盏可以暖进人心的灯。 “进去看看吧！多年未归，你总要回家的。我先回客栈，就不陪你了。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光明正大的进去。”君紫梵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说完，便放开了他，转身离开。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泪痕、并未窥视他流露出来的脆弱。 他，不会想让人怜悯。 秦离夜的视线并未落到已经离去的君紫梵身上，而是盯着手中的灯笼。好一会儿，微微扬了扬唇角，低声呢喃：幸好、幸好！ 一滴泪从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无声的落在了暖黄的灯笼之上。 呢喃声被冷风吹散，唯有他一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