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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临风听蝉 富天折露(1 / 1)

风势愈紧,阴郁的灰色云层像被吹散的破布,随着这风,夏天的最后一丝暑气被赶走,初秋的清爽有种入春的惬意,残缺的记忆浮现,远远望见的是哄自己喝药的季扶昙、拿蛇皮鞭第假装抽打小羊的季扶昙、悉心给他们掖被角的季扶昙…… 赵尽知突然感慨万分,风景依然在,他已非昨日少年,弟弟赵尽识也不再说错成语使人发笑,季扶昙也成长为窈窕淑女。想到此,赵尽知莫明有点落寞。 “大哥,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赵尽知和弟弟赵尽识被父亲派去接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表弟谢衿,赵尽知因此还失了陪季扶昙探望小摒尘的约,季扶昙没有多说什么。他正悠哉悠哉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一下子被弟弟打断,还说他失魂落魄:“我那是心旷神怡,你小子不要穿凿附会,瞎用成语。” 被大哥教训一顿的赵尽识并不,没脸没皮笑嘻嘻的,他自小不爱读书,学识有限,早让大哥给奚落习惯了,并不以为然:“快去接我的表哥你的表弟吧,去晚了可要怠慢了。” 赵尽识从长辈的谈话中得知表哥谢衿是个小心眼的人,容易多疑,他因为表哥来家里寄住的事情不太高兴,但更多的是怕得罪这位难伺候的身份颇为高贵的表哥。于是兄弟二人快马加鞭赶往谢衿所在的驿站。 紧赶慢赶来到驿站,贺澜见二位公子风华正茂,心想他们应该就是自家那位让他等的人,于是恭敬上前问道:“想必阁下便是赵大将军的二位公子?” 赵尽知看对方身上的甲衣,知晓是谢衿一行人,说:“正是在下,奉父命前来迎接谢三公子。” 护卫说道:“三公子先行一步前往赵大将军府了,我等留守在此与二位公子一同去赵府。” 赵尽知问:“他带了多少人?” 士兵答:“三公子只身一人。” 赵尽识气结:“他还真不让人省心。” 赵尽知流露出担忧:“边关向来不太平,希望他不要走偏,若迷失了方向出了我赵家军镇守范围就大事不妙了。” 护卫也暗道不妙,真不该听三公子的话让他一个人走:“那我们快走吧,兴许还能追上三公子。” 谢衿骑着他的小白驹边问路边赶路,沿途欣赏大漠风光,不急不缓,终于在在一片荒芜人烟的梭梭林迷失了方向,要说这梭梭林既不高也不密,但夏末初秋的知了使出生命最后的力量此起彼伏叫个不停,像在驱赶不知死活的闯入者,养尊处优的小马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没有主人指明道路,它开始左顾右盼、逡巡不前了…… 谢衿下了马,摸摸小白驹折翼的头,安抚它不安的情绪:“折翼乖,我们正好歇一歇呢,等我逮着个人问问路,就可以继续出发啦!” 他想的倒好,只是守了半天,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逮住,他不敢瞎走,原地等待救援,这是个明智之举,因为往西四十里,正有两支军队对峙,不管哪方抓住他,都可以要挟赵游派兵支援。 谢衿和小马又渴又饿,太阳已经处于偏西的位置,虽然现在还算是当空照,但它早晚会沉下去,到时候还没走出沙漠,岂不是要冻死,谢衿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就乖乖在驿站等表哥表弟了,这下好了,姨夫姨母可要担心坏了。”他有点自责,也为自己的迷路难为情…… 忽然,明媚的声音传来,如同流淌在沙漠里的清泉,还没喝到嘴里,却已滋润心田,他循着声音看去,两位妙龄少女在树上采集什么东西,一棵树采集完了又蹿到另一颗树下,宛如穿梭在梭梭林中的沙漠精灵,其间还在争论什么,谢衿侧耳细听。 “蟪蛄不知春秋,这句话不正确。”杨月纯思考了一会开口道。 “月纯有何高见?”季扶昙好奇问道。 “高见不敢当……”杨月纯解释说:“现在已经秋天了,蝉还叫个不停,简直比深夜里池塘中青蛙还吵,怎么能说蝉不知道秋天呢?” 季扶昙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嗯……不是你说的不对,是庄子他老人家说的不对……” 杨月纯摇头晃脑说:“愿闻其详。” 季扶昙一点口渴,喝了口装在葫芦里的葡萄酒继续说:“蟪蛄不仅不知春秋,它也不晓得有夏,伊虫岂知朱阳之节乎?蝉只是虫子吗,它不知道春秋,难道它就知道夏天吗,从蝉本身来说,是我们知道它活在夏天,才说:这虫长在夏天,它不知道有其他季节……” 谢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观点,细思之下认为很有道理,不禁赞叹:“姑娘所言甚是。” 季扶昙和杨月纯没料到这地方还能遇到人,闻声看去,从一棵较为高大的梭梭树后走出一位牵着白马的白衣少年,步履轻快,面若惊鸿,恍惚间有鬼魅之态,吓了她俩一跳,慌忙自我安抚,平息心绪后:“你是谁?怎么在此处游荡?” 谢衿没有在意季扶昙话中敌意,礼仪周全地行了个礼:“在下姓谢,行三,人称谢三,来此投奔亲友,不料迷失方向,万望姑娘指路。” 见对方礼貌周全,季扶昙有样学样,友好问道:“不知谢三公子要去往何地?” 谢衿考虑到两个小姑娘可能并不知晓镇边将军的家,便说了一处非常出名的地标建筑:“姑娘可知拳丽大街?” “知道的,公子是要去拳丽大街?” 谢衿笑着点头,说:“正是,看样子姑娘认得路?” 季扶昙应道:“我就住在拳丽大街,我们可以同路。” “可巧,这再好不过了……”谢衿非常高兴,几乎觉得这是老天爷派来带路的仙女,都有点语无伦次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可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乡遇贵人……” 季扶昙暗笑,心道这人傻不拉几的,又见他嘴唇很干,想是渴了,摘下腰间葫芦递给谢衿:“这是我娘酿的葡萄酒,谢三公子尝尝。” 谢衿见这么美丽的姑娘不仅要给自己带路,还给他喝酒解渴,简直受宠若惊,他掀起葫芦盖,小心翼翼将葫芦倾斜,长袖遮挡脸庞,让液体隔空缓缓流进嘴里,动作斯文优雅,贵气自然流露。 季扶昙想到赵尽知,他都是豪爽地怼着葫芦嘴,一饮而尽,一滴不剩,故意惹她生气,不过季扶昙并不觉得赵尽知粗鲁,她认为赵尽知那样是不拘小节,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如此。 解了渴,盖上葫芦嘴,双手递给季扶昙,真诚赞叹:“真乃琼浆玉液,此酒只得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饮?” “我娘亲自酿造的,女儿家喝了也不会醉,特别解渴。”季扶昙从不吝啬夸奖吾日耶缇。” 谢衿唇上浸有葡萄酒汁,他抿了抿,经过滋润的唇娇艳欲滴,比得上清晨带有露珠的月季花,他说:“还不知二位姑娘芳名?” “我叫季扶昙。” “我是杨月纯。” “季姑娘、杨姑娘,不知去拳丽大街大概要多久。”他还是担心回晚了平白让姨母他们担心。 “骑马的话估计还能站在楼外楼顶层看到最后一丝余晖。”杨月纯看了看太阳所处位置,估量了下。 谢衿没看见她们的马,以为要徒步,就听季扶昙说:“我们的马在前面的庙里,你随我们同去,给你的马一些补给。 谢衿牵着小马和她们一起前往寺庙,寺庙在一个大陡坡下,寺庙与黄沙融为一体,不到近前,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座庙,谢衿感慨大漠的奇特,难怪他以为四下里除了梭梭林就是万里黄沙了。 谢衿跟着季扶昙她们拜见了小摒尘,小摒尘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他只看了谢衿一眼,这一眼令谢衿感受到小摒尘已经洞悉一切。 小摒尘捏了捏杨月纯怀抱里沉甸甸的布袋子对季扶昙说:“够用了,按照我嘱咐的方法,起床后睡觉前给你爷爷各服用一次,这个秋冬就不难捱了。” 三人骑上马,赶往拳丽大街方向。 “谢姑娘是来采集蝉蜕的吗?”根据小摒尘的话,再联想于梭梭林碰见她们的景象,谢衿问道。 “是啊,我爷爷一到秋冬就犯咳疾。”她一想到爷爷被疾病折磨的样子就心疼的紧,一想到师父说用蝉蜕可治疗爷爷的咳疾她又不禁展颜:“现在好了,师父说用初秋最后一波蝉蜕再加上其他几味药材,熬粥或者煮水给爷爷服下,就不会再犯咳疾了……” 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觉光阴飞走,唯有浅西的日头告诉他们时间在流逝。 天将暗,三匹马儿拐进楼外楼所在长街,迎面而来的是带着一队兵马的赵尽识。他首先看到季扶昙,叫到:“昙姐姐!”又看到她旁边的谢衿,和从京城寄来的画像很像,不确定的喊道:“是三表哥吗?我是尽识啊!” “表弟,想必你们担心坏了吧,都怪我自作主张,要不是季姑娘和杨姑娘,我现在还迷失在梭梭林呢!” 赵尽识以为表哥会对他责难一番,他的话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安全回来就好,只是我爹娘担心坏了,让我哥哥去寻你们了,见没消息,这不又招呼我出去寻了!” “真是辛苦表哥了,让姨夫姨母挂心了”谢衿下了马,走到赵尽识旁边:“你刚才叫季姑娘姐姐,你们认识?” “我们岂止认识,以后再细说,不过你俩一起回来还真是省了不少事。” “我们和尽知哥哥错过了,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季扶昙问赵尽识。 “我和大哥回到家得知表哥还没来,大哥就折返去寻人了,对了昙姐姐,你快回家去吧,季伯伯已经知道我大哥没有陪你去探望小摒尘大师,看他的样子很是担心,也托我大哥寻回你。” “季伯伯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哎呀小姐我们快回去吧,真怕会挨骂!”杨月纯一脸担忧。 季扶昙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一则季孟从来没有骂过她,二来即使季孟责怪,也会有吾日耶缇拦着。她愉快的与谢衿、赵尽识道别,准备回家美美地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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