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冲到近前,是个三四十的壮汉子,方鼻阔口,头发乱蓬蓬,好似狮鬃,看了看狄冲霄与灵灵,纵声狂笑。上身精赤,背着一个脏兮兮的皮囊袋。来人笑中有得意也有魔气,可没有恶戾,狄冲霄举杯示意。来人也不客气,接过就喝,拿肉就吃。狄冲霄也不是客气人,抢过他那皮囊袋,从里面倒出一堆稀奇古怪玩意。有灭神师的魂器,也有小孩子玩的石弹子。来人放下空酒瓶,豪爽喝道:“老子赌你能猜到老子是谁。输了,头给你。”狄冲霄道:“老子赌你能猜到老子能猜到你是谁。输了,命给你。”来人又是大笑,笑毕道:“果然不错,会是个能令本魔尽兴的对手。别将本魔与那些下魔混为一潭,本魔现在是弱,可年轻时还说得过去,那时极炎魔那混蛋还没入会,老子闲着没事磨着会主赌斗,结果输了个尽光。会主又写了两个阄,一个是死,一个是禁制神光戒赌,到她死为止。赌老子会抽到第二个。老子不信,结果又输了。”狄冲霄道:“敢磨魔皇对赌,不愧是要赌不要命的魔王。要不要赌我不知道你姓名?”来人道:“要不要赌你知道老子名姓?老子这一生只输了三次,都是输给会主,但会主只赌了两次,第三次怎么赌的,老子赌你能猜到。”狄冲霄道:“裘魔王果然是无事不可以赌,我便赌你没猜到魔皇会比你命短。”蔷薇道:“你们说话真是绕。你是赌魔,那就是裘三赌了。世人都以为你是大器晚成,原来是这么一个缘故。”裘魔王道:“你这丫头一听就知不是好对手。本魔赌你必姓明光。输了,命给你。”蔷薇愣怔了,想不出他是怎么猜到的,刚刚什么都没说的。裘魔王接道:“不必奇怪。就凭裘三赌三字。明光严律必是你爷爷,天下间只有那正经老头这么叫本魔,本魔裘必三。逢人必赌,赌局必三,三局必赢。”蔷薇道:“这可没听爷爷说过。我爷爷活得好好的,该是没和你赌过才对。”裘必三道:“你爷爷本事极强、心眼不行,三赌皆输,事后总认为输给本魔不是心眼差,是本魔做了手脚,所以逢人必赌是真,赌局必三是真,三局必赢有假,只能是裘三赌。本魔不是次次赌命,你这丫头能来到世间,起因就是本魔。当年你爷爷输给本魔的彩头就是去娶三个媳妇。”狄冲霄道:“这还真有意思。魔王,你找来对赌,意料之中,可真没想到你会在这堵我。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会在哪一处进入云箩。”裘必三道:“怎么知道在这一地域,本魔是离殿前看到的。本魔最强觉醒是意念神系,神魂就名赌魔。会主以赌逼我戒赌,可笑我直到会主逝去之后才明白其中隐意,滥赌鬼如何能成为赌中至尊,真正的赌中至尊只会寻找可得一败的对手赌战。所以会主追寻的对手只会是莫测天命。为能让三局赌得有意思些,第一局就由本魔开始,若是本魔赢了,余下两局怎么赌都由你说了算;若是本魔输了,余下两局怎么赌,一人一局。”狄冲霄道:“原来魔王入殿不出是为了修悟更进一重的赌战神预,了不得。小赌怡情,魔王觉着我会不会接受提议。”裘必三道:“会。你小子连极炎魔都不放在眼里,这么有趣的事哪会放过。原本赌战之前要立赌品之誓,本魔赌你小子与本魔有着同等赌品,破例不誓。”狄冲霄道:“这么赌没兴致,这样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赌局,怎么赌,皆由魔王说了算,但彩头是什么,我说了算。”裘必三道:“本魔凭什么要听你的?”狄冲霄道:“本神将凭什么要听你的?”裘必三道:“有种。这便开始第一局,谁听谁的,抛铜钱决定,本魔正面,你反面。为求公正,我们两人皆不能抛掷,可用神技,但伤损铜钱算输;身体直接碰到铜钱也算输。本魔不能白喝你灵酒,便让你先。这可是个好机会,只要你押正面,无论输赢都能达成目的。大增余下两局的胜面。”狄冲霄道:“魔王好心机,若是押正面,不用掷我就已经输了。反面。由小秀来掷。淘气包太爱使坏,我对胜之不武毫无兴趣。”“是个赌尊气度。”裘必三自地上古怪玩意中挑出一杖铜钱,抛给蔷薇。蔷薇接住道:“怎么要我来抛?极普通呢。”裘必三道:“问笨话,凭什么那小子说,本魔就要听。何止是普通,是天下间最为劣品的铜钱,别说神光,你就是弹它的力气大点也会四分五裂。是本魔与一个铸钱师打赌赢后让他铸造出来的,费了极多工夫。”蔷薇奇道:“为什么要铸造废品?”裘必三道:“天下万物皆可入赌,它在本魔眼里实是拥有禁制神光这一天成赌赋的超等赌具。别和本魔说恢复神系,要想护住它,首先就要蕴入神光,可它半分神光也受不起。换了是和你这丫头赌,本魔都不用出手就能看着你自取其败,狄小子绝不会上当。”狄冲霄道:“比起魔王来,千魔实在就是一个刚刚入门的赌徒。小弟,抛。”蔷薇发力上抛。铜钱于空中翻滚起来。赌魔盯着铜钱,忽地手上多了两杖小石子,先后弹出。后射石子速胜七分,追了一段后正撞中前射石子,方位正在铜钱下方。双石对撞改道,可对撞而来的微弱威势将铜钱翻转之势于一瞬间缓了缓。经此一扰,狄冲霄原先的算猜皆是无用,却明白赌魔绝不会胡乱出手,必是由赌战神预中看到什么。狄冲霄急侧身,右拳如电上勾。无形风流顿起,将下落的铜钱冲带回高处,翻转得也更疾,但铜钱并没有任何伤损。赌魔见状心下暗赞,天下绝大多数灭神师都是重于神光修行,疏于肉身磨练,挥拳生风半点不难,可绝无法如他般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铜钱品质极劣,风流弱了没用,强了必要伤损。赌魔惯于用它对赌自知轻重,狄冲霄初次对上就如赌魔般随心所欲,绝不仅仅是眼力强,日常修行之艰苛可想而知。赌魔盯着铜钱掉落,及至铜钱距地不及四尺,忽地并脚跃起,重重踏在地面。铜钱下方,一块薄薄圆土震飞而上。赌魔终是用上神技,但神光极微,且震出土圈便散,毫无留蕴,不会伤到铜钱。这一招谋得是赌约中只说铜钱触地就结束。狄冲霄早有防备,微以流电环,将圆土移至手心,同时一个小小浮雷球闪现地面,轻轻震散,风流上涌,再一次铜钱涌带回空中。赌魔电般喷出两滴酒,轻稳精准地润在铜钱反面。令铜钱反面较正面重了些。狄冲霄疾摘一根草,蕴入雷灵飞掷。飞草飞至铜钱下方三尺处的一瞬恰正是铜钱翻到正面的一瞬,灼雷杀技暴现,惊人热力化草为灰,也将微小水滴灼为酒气。又是热力恰好化散酒滴便散冷。铜钱继续下翻,酒气合于草灰,重归酒滴,大半附到正面,令正面重于反面。赌魔盯着铜钱猜断,忽于铜钱行将落地之前跃在铜钱上方高空,一个长吸气,借风流将铜钱吸回空中,随即停吸,斜落回地。赌魔吐出嘴里的草灰,放声大笑。狄冲霄也是笑,盯着铜钱飞速猜断。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花样百出。蔷薇越看越觉纳闷,先前无论哪一个重施故计,都是能遂心意的。又看几个回合,蔷薇终是忍不住向任婷秀问起究竟。任婷秀简约依旧,回以不赌而赌四字。百花真道:“蔷薇姐,那可是赌魔耶,只会耍同一招,那多逊啊。”百花贞道:“对哩,谁重复谁就输;谁学人谁就输。”蔷微懂了,道:“谁最后没有新法子阻拦铜钱落地,那就是任对方宰割了。是么?”任婷秀三女同时点头,眼中皆是兴奋,此等比战无关生命,可其中灵变远胜于一般比战,天地灵玄、妙通明微,神光控制上更是超脱地品的程度。灵灵最是兴奋,小虎尾来回扫动,想着若是自己耍要用什么灵技才好。又斗一会,在狄冲霄又一次震阻落钱后,赌魔似是方法用尽,眼睁睁看着铜钱掉落。狄冲霄死盯铜钱,心中断定会是反面朝上。赌胜在即,狄冲霄毫无得意,心念万转:意念神系斗战神预一道依神魂千门百类,各有专擅,赌战上,斗战神预绝无可能胜过赌战神预,人已无变,莫非是?!回弹铜钱之法已是没有方便新法,强要别法不是不行,可距离上已是不够,硬来必会伤到铜钱。狄冲霄毫无任何犹豫,急以手按地,以神光凝压地面。地面随之凹陷,众人落站于深坑内。于此同时,空中忽有一阵风流吹过,将铜钱斜带而下,翻势全变。若非地面凹陷,已然提前触地。赌战神预也能破散,裘必三由衷大赞一声了得。狄冲霄道:“魔王,行将落地,神预如何?”“小子,这坑是你用神技压出来的,此处与灵缚之地交界,地底多少还是有些灵缚恶土,正反已是不重要,会不会碎才重要。现在行将落地,你再无便法回震。本魔费尽周折也只是大占上风,而非必赢,这种对局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本魔对下两局很是期待。”赌魔收手,纵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