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想(1 / 2)

坐在莫若离身旁, 苏景年关切地注视着美人。

“若离, 你这是怎地了?”

莫若离摇摇头。

握着苏景年冷冷的手,她将那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挲。

明明只有二十不到的年岁, 这双手仿佛就已经历太多。

掌心和手指间的指肚都被厚厚的老茧覆盖,坚实的触感, 和老茧旁的细腻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指节宽而大,尤以食指与中指为甚。而这两指间磨有尤其厚实坚硬的一层老茧,把手指挤压得已经有些变了形。这个位置, 正是射箭时拉动箭尾之处。

想必是自幼勤之于射,才会将手指伤害成了这样吧。

想到这里,莫若离的心头泛起阵阵酸涩。

如果不是苏辰缪英年早逝, 战死沙场。苏景年也不会在那样幼小的年纪,就将整个北域扛在肩上了。

而更让莫若离痛心的是, 修长的手掌上, 自虎口顺延至掌根的那条鲜活的纹路被厚茧直接拦腰截断了。

莫若离记得她师祖曾说过, 那条纹路直指心脏, 名曰心线。

心线的长短, 是手相中代表着寿命的长短之意。

“心线一断,阳寿必尽。”师祖的话在她脑海中翻江起浪。

忍不住再次深深的诘问自己,莫若离想不通,同为女子,为何苏景年总是要承担这么多、这么多, 本不该承受之事。

无论是虚构的男子身份, 还是尊贵的北域王位, 还是身中剧毒、远征北伐,这些都远不该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她本该是个活泼可爱的郡主,明媚天真。嫁得心上之人,衣食无忧,相夫教子。一生平稳,安逸终老。而不是成为北域的一国之主,成为神州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不会为了寻找自己,搭上自己年轻的生命。

只因她是北域王,只因她成了北域王。

骨肉血亲,蛇欲吞象。竹马青马,鬼胎暗怀。宗国敌军,虎视眈眈。

数不清的诡计阴谋,猜不完的叵测居心,时刻都潜伏在她的身边,伺机戕害,恨不能将她毁灭殆尽之而后快。

亲不再亲,友何曾友,国不是国。

她拥有了北域,拥有了俗世艳羡的一切,却失去了所有能成为依靠的东西,成为了整个世间的仇敌。

天地辽阔,尘世熙攘。

可从苏景年成了北域王的那一刻起,除了那一席高高在上却无比孤独的王座,苏景年再无归处,

她唯一的去处,是一条通往生命的末路,直指黑暗的远方。

这种感觉,莫若离懂得。

那种是孤独。一种无边无际又不知从何说起,无声无息又不知难以名状的孤独。

白日里,黑夜里,人潮喧嚣之时,自我独处之时,酩酊大醉之中,洞洞惺惺之中。

那孤独生发在骨骼里,扰动在血液中。与你如影随形,直至消亡。

而一个人,到底可以孤独成什么样子呢。

恐怕就是毫不犹豫地饮下那杯金灯无义时的决然吧。

舍生忘死般的孤注一掷,不为天下。只为你一人尔。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若离呢?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样的若离呢?

为什么你要让那最后的末路、你唯一的往途,都荆棘密布呢?

命有千千劫,心中千千问。

每每想到那件尘封的往事,莫若离便心如针扎,悔恨莫及。

苏景年经历的众多苦难之中,某些部分,正是莫若离亲手造成的。

造化啊,你到底要弄人心至何等的地步。

天地间,得妾意者,唯君矣。

发可为断,不愿君殇。

黄泉可赴,不愿君亡。

坐在美人的身旁,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美人的低落。

苏景年聪明地闭上嘴。

有时候安安静静的存在着,便是一种陪伴了。再多的关怀、再多的话语,反而多余。

二人静静地坐在床沿儿上,谁都没有话。

等到稍稍平复了起伏的情绪,美人先开了口。

嗓音仍然略带着些沙哑,美人对生死往事,皆闭口不谈。

“阿难今年的生辰,都被远征耽搁了。明年生辰,若离一定提前筹备,为阿难好好庆祝。从今往后,阿难的每个生辰,若离都陪着阿难一起过。”

苏景年愣了半晌。

她从未料想过,莫若离酝酿了许久,开口竟是说生辰之事。

虽然心中明白,生辰之事定然不是美人与墨殇先前所说之事。可美人平淡的几句话背后的深意,让苏景年十分的感动,

她心里,确确实实地是装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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