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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何来(2 / 2)

孔立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在门口打盹儿打得正好,知道卫子夫进去了,还放心的合眼睡了,谁知道一睁眼,左右都没人了,就剩一个刘彻跳脚的站在门口,又被东西砸得晕头转向。这...发生了什么?

只好本能的跟着刘彻去一件件捡...

终于慢慢摞齐了,孔立看着刘彻黑得快拧出水的脸色,战战兢兢的提醒他,“陛下要走吗?”

刘彻眼睛一瞪,气呼呼看了一眼永延殿的大门,大声喊道:“走!去喊肩舆!”

“诺...”孔立把最后的几摞蹑手蹑脚放在旁边,轻声道:“这...部分好像不是您带过来的,是您给卫夫人准备的,一直放在永延殿的竹简。”

刘彻看了他一眼,还挺尽职,有闲心给分个类?没看到这是吵架呢吗?还不捡起来就走!

孔立刚要往外溜,就听见屋里卫子夫开口,“特意扔出去几本好书,请陛下好好学学,什么是三皇五帝!整日的砌词堆墨,对风俗民情不思改变,不思取舍,最后都不知道是西南收服大汉,还是大汉收拢西南了!”

“你给我开门!”刘彻把孔立一把拽回来,冷声道:“去告诉卫夫人!别以为看了不少书,就想教朕!”

“这...”孔立哪有这胆儿,轻轻敲敲了敲门。

“用力点,没吃饭啊!”

“咣咣!!”

“轻点!这还是朕的房子呢!”

“......”孔立头一次觉得这敲门也是学问,到底使多大劲儿啊?犹豫半天,他明智的放下了手,略略扬声道:“卫夫人,这...就算是探讨书中奥义,也要给陛下一盏灯吧!大热天的,外面还有蚊虫,陛下哪里受过这种罪,把眼睛看坏了可不好啊!”

刘彻白了他一眼,狗腿子!到了没有再训他,叉着腰看向大门。

里面静了半响,卫子夫在门口坐了下去,扬声道:“就这么坐着看吧!地上不良,而且永延殿可不止我屋里这一盏灯,孔立,你就不会去偏殿要几盏!”

“哼!我们走!”刘彻拽着孔立就往外走,机会给过了,不要拉倒!

“陛下知道逐鹿之战吗?”

刘彻停住脚,拧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斜了孔立一眼。孔立赶紧回去翻摞在地上的竹简,“卫夫人,这是想给西南还是匈奴出主意啊?怎么想起来跟陛下讨论战事了呢?”

卫子夫坐在门边上,双手抱膝团成一团,一身素白家常衣衫衬得整个人瘦弱单薄,漆黑如瀑的长发散在地上,泪水一颗一颗的顺着面颊而下,“言乐满月宴上,就安排了百戏和角抵,一如当年言笑的满月宴,也是我第一次筹备宫宴,什么都不懂,深一脚浅一脚的就给我女儿操持起来了,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渐渐了解这些戏的来源。想来黄帝和炎帝联手也不过跟蚩尤战平,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赢的呢?只是以为有各路神仙和神兽相助吗?”

刘彻走回门前,接过孔立手中的竹简,就着月光去看,‘逐鹿之战’四个大字,古朴大气,透着神秘和苍凉,一战定乾坤,不外如是,若是细数自古千百扭转局势,影响未来的之战役,可当第一。

卫子夫还在一字一句的说着:“其实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大战之后来看其实双方都损失惨重,谁都算不上占了便宜,可见都没有在事先做了太多的准备,都是交手中随机应变。可最后,上天,偏偏让黄帝赢了,偏偏让黄帝和炎帝一方,得到了各方相助,不管是人,是神,还是兽,都去了炎、黄那一方,陛下觉得是为什么呢?”

孔立端来了两盏灯,在旁边高高的举着,刘彻粗略的翻了翻,说:“为什么?就是因为黄帝、炎帝德行昭彰,得到各方的支持和敬佩,自然可以胜出。”

“那这个德,德在哪里呢?”

刘彻脸色一沉,“你话里有话?”

“都说逐鹿之前,生殉是很平常的事情,兽也好,人也好,就像是物品一般普通,好似我们现在陪葬的器皿,烧去的祭品,一张纸钱,在那个时候,就可能跟一条人命没什么两样,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特殊的呢?但逐鹿之后,这一点就大大的不一样,陛下难道不想想,也许就是天意在告诉我们,即使祭礼和习俗是国之大事,但也大不过人命去!任凭所求之事是为民还是为己,都不该把人命作为祭祀祈求的手段,否则老天也不会帮你的。”

......

院子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有偶尔的鸟叫和聒噪的知了,好像让这静谧的天地间有了几分生气,刘彻席地而坐,半倚靠在廊下柱子旁,望着皎洁的月光,怔怔出神,一坐就是好久。卫子夫也在屋里坐着,眼泪流个不停,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查下去,要走那条最困难的路去对付陈阿娇。可是,有种本能告诉她,若是不走,就会后悔,她会对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信心!说好的画地为家,都是假的,那个家,就会变成局限于一方天地的牢笼,跟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

好难!她就是想有个舒服的环境当家,哪怕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也没有鲜血的家!

中途肩舆来了人,又被孔立打发走了,生怕搅扰到刘彻的思考。

好久,久到眼泪都哭干了,久到卫子夫以为刘彻可能都走了的时候,门外的刘彻靠了过来,“子夫啊,高祖和吕后都是楚地人,上请神,下用鬼,毫无惧怕之心!这类人,出手狠辣,心思恶毒,若无诗书和礼乐教化,是很可怕的。所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来人彘这样的事情。你...”

“怎么就不能找一个她最不擅长的,出手呢?我当初即使好奇了解,也不敢深入,你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戚夫人...”刘彻猛地顿住话头,光是想想他就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万一,她受伤了,他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好不容易走完了长辈铺好的路,马上就要跟她一起走新的路了,要过上轻松的生活,为什么偏要在这种关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她的好,也是她的弱点,不是她的孩子,却想去帮忙讨公道,古之侠风仁德不过如此吧!况且还能想到这么深远的后宫风气,珍惜人命,宽仁为上。她真的能赢过那些魑魅魍魉的神秘手段吗?

可惜她这珍惜人命的本性,自己这辈子是学不来了,只能去保护了...

卫子夫站起身来,描摹着窗框上的人影,那么高大,那么棱角分明,贴上去的每时每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蓬勃的心脏跳动,仿佛那才是天下所有生命的源泉,眼泪夺眶而出,要是有一天失去了,她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可是,“陛下,你看看你脚下的书卷,那都是你的雄心和抱负,想要有四海归心的臣民,有蒸蒸日上的大汉,对这种奇技淫巧,我怎么能容忍她出现在我的家里,我女儿和我丈夫的家里!怕也好,不怕也好,风俗要我死也好,要我不死也好,我半步都不能让!”

刘彻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日常直以为她心存仁善,爱惜人命,才被这件事刺激得不少,天天泡在长信殿等这些年母后整理的陈阿娇的点滴。可...她似乎每次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是他想不到的勇气和执着,还有儒家常说的——君子大德!

卫子夫看他许久没说话,带着哭腔的音调,喊了一句:“刘彻...相信我!”

“你就不怕皇后做的祭祀这是真的,你再顺着那孩子查下去,自己可能都会受到伤害的!”

“鬼神之事,只有死了,才知道真假,此刻我要人命和真相!那才是陈阿娇应该被废的真正理由。”

刘彻低头道,“这风险很大,朕没有骗你,窦太主给陈阿娇的推脱之词早就在太皇太后面前走过好几遍了,意味着有些事情是能自圆其说的。闹大了,你无法辩驳,目前的一切可能几句不了了之了。”

“陛下!”卫子夫仿佛见到了希望,‘哗啦’一下把门打开,扑过去拽着刘彻的袖子,期盼的看着他:“陛下是不是知道关于孩子的线索?相信我一次!让我顺着查下去吧!也许还远不止以孩子为祭祀的事情呢!”

刘彻也很是挣扎,他知道废后一定是件震动朝野的大事,但最近几年他都会很忙,所以并不愿意在陈阿娇身上下太多时间和精力。不贤不孝,已经够了,又正当,又普通,不会动摇朝政马上要拧成一股绳的趋势。但扯上祭祀,就别想消停了,他可真怕再来个东朝庭辩!答应了她,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要在匈奴和西南中,分个先后次序了。

“柳婉,你可以去看看她,日日离皇后那么近,总要走动吧!”

卫子夫不自觉的笑了,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而下,她终于看见了依靠,她就知道刘彻肯定没有那么废物,还是知道陈阿娇的突破口的!

刘彻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心中舒缓不少,算了,麻烦就麻烦,震动就震动吧!反正卫子夫也不是头一天惹人注目了,有自己在前面的名声顶着,怎么都不会太影响到她!谁让就她一个人敢参加自己的谋篇布局呢?相信她,就应该像相信自己下的赌局一样!而且即使现在看,查孩子这件事并不好,可说不定她还真的能给自己的棋局创造一个新的局面!那样自己的谋局才算是正式该开始新的、独属于自己的豪赌开篇了!

这一天我晚上刘彻仿佛解决了很多事情,竟然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

“祖母!你把虎符给我吧!我要出兵!不能让二姐的朋友去和亲,就算是父皇的遗命,也是可以变的!”

“你敢?!”

“祖父去时,尚敢修改丧仪规矩,改生殉风俗,就为了我们能为百姓多做些实事,少沉浸在这种虚礼上,我如今也是一样的!”

“你!哪来的歪理,你敢跟你祖父比?”

“祖父为我榜样,不跟他比,跟谁比?”

窦太后被他气得胸口直疼,刘彻这张嘴真是不饶人,真是活该他找不到合心意的好姑娘!就该日常被阿娇治得压的死死的,朝政被自己压得死死的,要是提前给他虎符,他还不上天?!半天,窦太后才稍稍缓过来:“想法很好,但还不是出兵的时候!”

“什么时候是时候?”

“我死的时候!”

“......”

转头,他又梦见自己跟程不识和卫青说,

“打就打吧!”

“打不过也没事!打不过就挨打呗!但是和亲?做梦吧!”

“你家打仗是拿家中姐妹赔罪的?他们来求亲,我还要考虑考虑呢!什么家底?靠抢我们的财物才过得下去的,好意思来求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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