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既是温暖一夜，也是悲情一夜。
凤阳殿内，斛律真紧搂着女儿，泪水一直没有停过。
“我们不准再哭了…”斛律真咧嘴笑了笑，替高兰拭了拭泪，说道，“武将家的女儿，一身豪气，心坚如铁，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哭哭啼啼，象什么样子？”
高兰也帮母亲拭了拭泪，说道：“好，母亲，你也不许哭了…”
斛律真抽了抽鼻子，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过往的辛酸只字不提，刻骨的思念深埋于心，此刻母女二人，心心相印，胜过千言万语。
“梳儿阿姊现在何处？”斛律真问道。
高兰应道：“她在冯淑妃宫中，担任宫令…”
“宫令？”斛律真怔了怔，说道，“太后皇后之尊，尚可设宫令一职，看来这个冯淑妃很是受宠啊？”
高兰点了点头，说道：“何止受宠，如今宫中，已是她的天下，父皇每日与她相伴，寸步不离，其他的人，父皇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那…你皇后母后呢？以往可是她最得宠！”斛律真惊问。
高兰摇摇头，黯然说道：“自从冯淑妃进宫，皇后母后也受到冷落了…”
斛律真愕然张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可回想着当晚的情形，她又不得不相信，高纬已经移情别恋，心系冯淑妃了。
“终究男人都喜欢狐媚之人！”斛律真咬牙哼道，木小齐那副刁钻蛮横的面目又闪现在她的眼前，是那么可憎。
高兰叹了口气，说道：“母亲这话，可是解了我心中疑惑了！”
“哦？你有什么不解的？”斛律真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
高兰点点头，说道：“我一直不明白，皇后母后和冯淑妃，明明是双生姐妹，面容一模一样，为何却会落得不同的结果!母亲的话，可是让我明白了，原来这冯淑妃就是个狐媚之人，自私狡猾，好使阴谋诡计，皇后母后自然会吃亏的！”
斛律真忙问道：“是吗？我只道她疑心太重，却不知道她竟还包藏祸心？”
高兰说道：“当时宫中可是有传言的，说她下了迷药，迷惑父皇，才让父皇失了心智，对她死心踏地!不过后来，外婆命人查验，发现那只是谣传，便也不再追究了…”
“既是谣言，那倒也不能当真，母亲看来，倒是你父皇自己，就喜欢冯淑妃这样的人！皇后太过仁慈，虽有绝世容颜，却太过古板，哪有冯淑妃这般娇媚？你父皇宠爱了皇后这些年，突然遇到一个秉性截然不同，相貌偏偏又一模一样，又是这般勾人心魄，叫他怎能不爱上心头，难以自拔呢？”
斛律真将自己的见解细细道了出来，果然颇有见地。
高兰连连点头，为母亲的分析所折服。
“母亲说得很有道理！父皇可不就是被她勾走了魂魄么？”
“对了，你刚刚说…是外婆命人查验迷药一事，这外婆…又是谁？”
高兰笑道：“便是太姬啊，皇后母后的母亲，岂不也是我的外婆？”
斛律真怔了怔，勉强一笑，心中却有些隐忧。
“这些年来，皇后母后对你可还好？”
高兰点点头，说道：“皇后母后自然对我呵护有加，不过，外婆倒更加疼我！”
斛律真听罢，皱起了眉头。
“是吗？陆太姬…与你很是亲近？”
“是啊，外婆她….嗯…太姬她可是常来看我，”高兰捕捉到母亲的神情，便也不敢再称陆萱为外婆了，“当初梳儿阿姊在净房受罪，还是太姬将她救出来的呢…”
斛律真极为敏感，刹时便在猜测中理清了头绪。
“那…后来梳儿去了冯淑妃宫中担任宫令，可是陆太姬的主意？”
高兰愕然问道：“母亲为何知道？”
斛律真不答，只是追问：“那冯淑妃与陆太姬可算亲近？”
高兰点点头，眼神中有些崇拜之情。
“果然如此，冯淑妃亦将太姬拜为母亲了！宫中之事，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斛律真直摇头，说道：“我猜也猜得到！人人都是她的棋子！”
“棋子？”高兰满脸迷惑。
斛律真拉着高兰的手，说道：“兰儿，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被她利用！”
高兰眉目紧凝，不知母亲话中之意。
“外婆…太姬她不是这样的人…”
斛律真望着高兰，语重心长地说道：“母亲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陆萱的秉性了！当时你父皇还是太子，你皇后母后只是东宫的奴婢，陆萱见你父皇对她百般疼爱，当即将她认为养女，呵护有加！待你父皇继承大统，我被封为皇后，而她便被册为德妃，这都是陆萱的功劳！陆太姬她，一心想要掌控后宫，与太后分庭抗礼，所以便将你皇后母后设为棋子，成为中宫之主，而陆太姬便也如愿以偿，登上太姬的宝座了！”
高兰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陆萱原来心思如此缜密，心机如此之重，完全颠覆了她对陆萱的看法。
“所以梳儿阿姊从净房出来的那一刻，也就成为了她的棋子了？”
斛律真点点头，说道：“不错，陆太姬之所以让梳儿去冯淑妃宫中，便是去监视冯淑妃，看来梳儿已经听命于陆太姬了！”
“那冯淑妃拜太姬为母亲，便也是太姬的棋子了？”
斛律真叹道：“正是如此！兰儿，你记住，陆太姬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你若没有可用之处，她定是不会理你的！”
高兰忧心忡忡，黯然说道：“我实在想不出，她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兵家有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或许他日，终将为她所用！”斛律真谆谆告诫。
高兰黯然不语，陷入沉思之中，不由得质疑起陆萱和自己的情义来！
斛律真笑了笑，不想高兰太过惆怅。
“好了，兰儿，凡事谨慎一些便可，母亲这番话，可能太过骇人了，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你相信母亲，陆太姬并非善类，不要太过相信她，也就是了！”
高兰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人人都说，太姬知人善任，治国有方，大齐国泰民安，太平盛世，这一切，又如何说得通呢？”
斛律真摇摇头，说道：“女人本不该干预朝政，她倒好，干脆替皇帝批阅奏折，国家大事，皆掌控在她手中，实在是大错特错，你听到的这些歌功颂德的话，只是宫人们的说法，但凡有损她名声的言辞，谁敢传进宫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高兰愁眉不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母亲今日说的话，可是将她对陆萱的认知，全都推翻了。
“兰儿，我去皇后宫中说几句话，一会再回来！”斛律真起了身，欲往外走。
高兰忙道：“我陪母亲同去！”
斛律真忙阻止道：“有些话，你还是不要听到的好，就留在宫中吧！”
高兰悻悻地点了点头，她倒不是想去听她们说话，只是想多陪陪母亲，终究，天一亮，便又是离别之时。
……..
“民妇拜见皇后，夫人！”
斛律真来到祥德宫，见到木颉丽和小蝶，行礼便拜。
木颉丽和小蝶赶紧将她扶起，莫不感汗颜。
“使不得，在我心里，你才是皇后！”
木颉丽握着斛律真的手，拉到案前，请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