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一)(1 / 2)

“吴太医,安阳的伤势如何了?”年轻的皇帝隔着屏风站在外间,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见到太医出来,忙不迭迎上前去相问。

吴太医满手的血刚刚擦净,隐约还能看见袖口出沾染的些许暗红,闻言忙躬身答道:“回陛下,长公主暂时无碍。殿下伤势虽重,但万幸刺客那一刀偏了分毫,并未刺中心脏。只是这一刀刺得有些深,刚刚拔刀殿下出血不少,恐怕待伤势好转,也需得些时候休养才能恢复。”

皇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他向来细心,并没有错过吴太医措辞中的“暂时”二字。因此只稍稍偏头往屏风的方向瞧了一眼,就又问道:“有劳太医,不过安阳这伤势,可还有反复?”

吴太医微微一顿,但面对皇帝的询问,他自然不敢有所隐瞒:“殿下伤势危重,只怕这两日会有发热。若不曾有,那便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候便好了。可若是殿下发热,热度能降下来还好,若是不能……”未尽之言不敢出口,可意思却也明显。

皇帝听了这话,刚刚好转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一双剑眉紧皱。

过了一会儿,才听皇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起,太医院的人便都来永宁宫守着吧,什么时候安阳伤势恢复,你们再回太医院去。”

这话一出,吴太医便明白了皇帝的态度——整个太医院的人来守着,便是务必要保证安阳长公主的安危,若是殿下有所闪失,那整个太医院都难辞其咎!

皇帝总是这世上最任性的一种人,连生死都想操控。而太医就比较倒霉了,宫中那些龌蹉暂且不提,在皇帝一怒之下受了牵连的就不计其数。

此刻吴太医唯一能庆幸的,大概是长公主的伤势暂时还算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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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一片昏暗,眼皮重得好似压着千斤巨石,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病床上的安阳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微微动了下,可惜并没能挣扎着睁开,也未曾有人发觉。她好似听见耳边隐约有人在说话,待要细听,却又再次陷入了昏沉。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

安阳再次睁开眼感知到世界时,身体是腾空的,在短暂向上的抛物线结束后,已经开始下坠。她本能觉出了危险,下意识张开双臂开始扑腾。然而原本只是本能的挥舞双臂,却在真正动作后听见了一阵“扑棱棱”拍动翅膀的声音。

接着还没等安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拍动双臂的动作竟真的起了作用——身体下坠的趋势止住了,她歪歪扭扭停滞在了空中。

长出翅膀任意翱翔,或许是许多人的梦想,安阳小时候也曾向往过。

然而如今的长公主早已经长大成人,不会再有这般天马行空的想法。可偏偏在她早就将这幻想抛弃之后,却又在这一天突如其来成了真……

安阳听见身后有人说了句什么,可惜“叽里咕噜”说的不是她大梁的语言,她也听不懂。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阳一边努力挥舞手臂,一边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新身份——不久之前,她还是一只兔子,但这回她似乎又投生成了一只鸟?

刚学会用四条腿蹦跶跑路的长公主又要学飞,不仅慌张,还有些心累。

虽然她做兔子不怎么成功,前脚才从被人扒皮烤肉的险境中逃脱,后脚就被从天而降老鹰捉走成了午餐。可她这转投的一生是不是也太短暂了些?

安阳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被老鹰捉走的那一刻,将她放生那少年脸上的错愕。

就,挺辜负对方放生她这份善心的……

安阳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凭着本能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她拍打翅膀的频率从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后来渐渐平稳从容,前后也不过是片刻间而已。

落在外人眼里,刚被扔出去的信鸽也只是一时没有准备,扑腾了几下翅膀也就开始了正常飞行。于是放飞信鸽的人目送着信鸽远去,这才回头冲帐篷里的同伴嘀咕了一句:“这只信鸽不行啊,反应有些慢,等这次回来就换了吧。”

同伴不甚在意的回应了一句,便也没人再去关注那飞远的信鸽。

而此刻,渐渐飞远的安阳正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扑腾着翅膀自学成才。等飞出去一段路学会了转弯,这才回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帐篷,不远处还有正低头吃草的牛羊,以及骑着马放牧的牧民。

这是一副和谐的画面,没有人会来伤害她,可安阳见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里明显不是大梁境内,看景色倒像是在北面的草原,而草原上的胡人与大梁是世代的仇敌。

安阳只看了这一眼,便又转身飞走了,她并不想在仇人的地盘上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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