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1 / 2)

起初的异样, 只是腕骨间传来的微弱束缚感。

只有四平米大的牢房缓慢下降,在这座关押了无数穷凶恶极罪犯的监狱中,费奥多尔看似随意的言语引发了不小的骚乱。面对逐渐逼近的平台上无数严阵以待的狱警, 完全不知晓紧张为何物的青年只是微微阖眼, 等待某个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身旁。

“哦呀哦呀,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不错嘛。”

正如费奥多尔的预料, 下一秒钟, 与太宰治完全一致的声线响起。一身暗黄色军装打扮、活泼到令人头大的青年出现在他身旁。

津岛修治拽了拽提前缠绕在魔人手腕上的绷带, 环视一圈周边景象, 调笑道:“我是不是成为了电灯泡?不过这种地方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并不是适合约会的好场所呢,要不还是稍微收敛一点?”

正如青年所说,能被关押在默尔索监狱的罪犯, 大多是能名留犯罪史的恶魔。也就是太宰治对于自己曾在港口黑手党犯下的罪行心里有数,才能在一切罪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时, 笃定自己一定会被送到此处。

面对如此多狱警的监视,两人的任何交流都必须分外小心。那些过于机密的内容,也只有像原作中即时加密解密才能放心谈论。

在时间停止的空间中,一切景象都被无机质的灰蓝色覆盖。津岛修治一脚踹上魔人面前的特制强化玻璃, 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蔓延开来, 顷刻间,便如同倾倒的星辰随着重力的牵引洒落。却又因脱离了能力者的触碰, 很快凝滞在半空中,与周边无数停滞的景物融为一体。

身穿黑色衣袍的青年同样出现,他神色淡然, 距离两人只有不到四米远的距离。

青年的手掌轻轻搭在一身连体囚服的太宰治的肩膀处, 指甲盖大小的漆黑蝙蝠沿着衣袖边缘浮现, 触碰到牢房玻璃的瞬间,将那面看似轻薄的阻隔消除。

太宰治的手腕上同样出现了一条绷带,末端被潘多拉·亚克特牵在手中。对于了解过这份能力的他们而言,自然能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

在时停范围内,只有与能力者接触的人或物,才不会受到这份能力的影响。

如今的场面显然在魔人的预料之中,已经在牢房内度过一个月之久的他,情绪没有丝毫波澜。

“准备把我们送到哪里?”

费奥多尔随意拿过一本书籍,并未在第一时间跨越自己与太宰治之间的间隔,而是以极为平淡的语调询问着。

津岛修治眨眨眼,简略回答说:“明天。”

这种对于正常人而言提供不了任何有用信息的答案,却足以让魔人解读出许多内容。

肤色苍白的俄裔青年露出释然的笑容,不知是否是在场所有人的错觉,常年萦绕在魔人周身的凝重气场,隐隐有了消散的预兆。

身处太宰治牢房的费奥多尔抿起嘴,久久凝视着过去时间段的自己,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最终只是轻声叹着气,喃喃道:“已经猜到了啊。”

魔人撇了他一眼,“意图太明显了。”

这一个月时间的独处,带给他的并非只有与所爱之人分离的孤独与想念,更多的是足够充分的冷静时间,让他可以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思考。

这个干扰主要是指太宰治。

他们本该是你死我活的死敌关系,同性相斥这种形容最合适不过,却因为那份被迫体验的冗长记忆,成为了最亲密的存在。

自那之后,两人的一切接触都变得理所当然。太宰治会在他面前撒娇,会主动献上亲昵无比的吻,会在夜间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解决各自的生理需求。

这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早已结婚多年,除了彼此之外还能有谁?

或许一开始的自己并不适应,感情与肉/身分离的违和感始终萦绕在心头,仿佛情/欲这种生理反应不该存在于自己身上。但是随着两人有意无意地接近,以及在某些时刻看到太宰治露出濒临死亡一般的混乱表情,确实令自己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们度过了一段极为短暂的时日,如同最常见的情侣那般,每天重复着乏味可陈的日常,却又能享受到这份隐匿于平淡之下的温馨。

然而当两人被迫分开,萦绕在彼此之间的幸福感被打断,逐渐冷静下来的大脑终于得到空闲,去思考某些被他忽略已久的问题。

毫无疑问,潘多拉·亚克特的目的十分明确。从一开始,他便希望自己与太宰治变成如今这种关系。

显而易见的是,这一切在他们沉浸式经历过那份“记忆”之后获得了成功。

若换做自己,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可以被称之为伊甸园的地方,或许吧。”来自身侧的声音打断了魔人的思绪,津岛修治笑嘻嘻地俯下身去,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动作亲昵无比。

对面牢房传来的视线陡然阴冷几分,分不清到底来源于谁。

注视着对面景象的太宰治拽了拽手腕上的绷带,表情但有些许微妙的不满,目光落在那个面容与自己完全一致的男人身上,“这么不确定的语气……”

顶着潘多拉·亚克特身份的津岛修治吐了吐舌头。

“总之是一个能解决掉你们之间矛盾的好地方,既然已经决定做出改变,那不如更彻底一点。”

“哈,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太宰治朝后缩了缩,满脸写着嫌弃。

军装青年摇了摇头,“不过是有些感慨。”

“嗯?”

津岛修治直起身来,收敛了自己嬉笑的态度,那双鸢色眼眸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接下来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并不是感情的尽头,而是全新的开始。”

“说到底,那段记忆不过是让你们能更深入的了解彼此,明白这世上仅存其一的同类是多么适合自己的存在。”

他微微勾起嘴角,展露出十分恬静的笑容,任谁都能感受得到青年出身洋溢的幸福感。

这种感觉太宰治并不陌生。

沉浸在那份记忆中的自己,这段时间也拥有着完全相同的反应。或许放在过去的他眼中,是令人反胃的情感,然而在如今的他看来,却成了完全可以理解的东西。

津岛修治半阖着眼,声线轻柔的不可思议,“或许过程会有些坎坷,但结果是好的。”

无视掉他与费奥多尔早些年那阵互坑的时日,只看两人如今的关系,确实拥有了不错的结局。

似乎过于不习惯这种言语由“自己”坦露,太宰治侧过头去,语气干巴巴道:“欸……这种看着孩子出嫁的老父亲神态,放在自己脸上还真不合适。”

站在他身旁的费奥多尔,指尖轻轻触碰上卷发青年的面颊。

太宰治猛地一哆嗦,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让他如同炸了毛的黑猫一般,浑身紧绷。

如今的他能接受魔人,但并不代表着其他什么人都可以,哪怕对方与魔人顶着相同的脸。

“很久以前我就认真考虑过,这个世界上真正能让你感受到幸福的人会有谁。”身穿漆黑长袍的青年语气晦涩,视线不知落在虚空中的何处,只有纤长的手指在太宰治的面颊处停留。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感到不悦的内容,目光终于落在身侧的卷发青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没有其他因素干涉的话,能成为你停留于世理由的,除了织田先生以外别无旁人。”

而这一点,他从很久以前便知晓了。

或许是官方展露的某些内容,或许是太宰治这一角色整体的人生路线。从来到下位世界的那一刻开始,费奥多尔便看透了津岛修治未来很多年的举动。

他会为了那个男人在此停留,就像是得知一切内容的首领宰一样,想要创造出一个能让织田作之助安心写小说的世界。

隐约察觉到不对的太宰治抬起头来,目光稍显茫然,却又有一抹凝重在眼底深处绽放。

“你……”

就像是事件进展到最后,潜伏已久的最终反派已无隐藏的必要,会在主角面前阐述自己的理念。

如今的潘多拉与米哈伊尔便是这种状态。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他。”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语气冷硬,眼眸中划过一抹晦涩。

在另一侧牢房中的津岛修治明智的决定闭口不言。他示意魔人往边上坐坐,给自己留出点空间,之后便整个人乖巧无比地蜷缩在小房间中的简易床铺上,以极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难得在两人面前坦露真心的自家恋人。

毕竟这些话语,平常确实无法说出口。

“太宰治可以因为他的遗言前去光明之下,永远戴上假面,让自己变成那样一幅可笑模样。”费奥多尔指尖逐渐施力,缓缓扣紧身穿囚服卷发青年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还记得在那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真正放松过了?”

“……”

与太宰治的沉默不同,原本静默注视着这一幕的津岛修治毫无征兆轻笑出声。

他像是看到了极其有趣的内容,脸颊泛起些许潮红,甚至连眼角也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沁出点点生理性的泪珠,说不上到底是在哭还是笑。唯有在心底深处绽放的安宁与恬静,逐渐抚平了荡漾起的阵阵波澜。

“去救人的一方,这是不错的选择,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费奥多尔逐渐俯下身去,温热吐息落在睫毛轻轻颤抖的太宰治面颊上,让青年的心跳难以控制的陷入混乱,“这话已经在消失的世界线中跟你说过一次了,既然哪边都一样,不如去让自己感到轻松的一边,这样至少活得不那么辛苦。”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持有的态度。

他可以完全不在意太宰治的道德观,既然两人身为同类,费奥多尔自然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同样的,他也不希望这世上仅存其一的同类逼迫自己,强行混入并不适合他生存的地方。

他只需要在自己身边……

自从两人出现便一直在观察的魔人,轻声叹了口气,神色极为复杂,“原来如此……”

坐在他身旁的津岛修治歪过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魔人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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