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他今天说(1 / 2)

伴随着男人清透优雅的声音停歇, 仿佛在某一瞬间,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冲淡了房间内弥漫开来的花香,同时也让病房内的气氛凝固。

屋外和煦阳光的温度再怎样温暖, 也无法驱散男人眼眸深处的浓雾。室内被长久的寂静填满, 两位面容完全一致的男性沉默不语, 一时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这个一生悲惨的男人, 早已心存死志。

他并不知晓, 病床上那位与自己面容相同的青年, 并非是他抚养了十多年的“儿子”, 而是某个窃取了对方身份并且鸠占鹊巢的幕后黑手。

对于令人倍感压抑的现状, 潘多拉·亚克特实际上早有预料。

他顶着自己所爱之人的脸,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背上的针头拔去,随意擦拭掉混合了些许药物的血珠。疼痛并不能让男人的神情有所变化, 比起他即将实现的愿望,这些施加在身上的痛楚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背对着光的米哈伊尔, 就像是主动决定步入深渊,离开阳光所能企及的地方。

潘多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难得一身休闲服打扮的男人,那双与他相似却不同的紫红色双眸微阖,唇齿轻启道:“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面对这个不久前曾被自己亲口否认的存在, 做尽恶事的他, 似乎想要确定些什么。

米哈伊尔的表情并未有任何更改,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然而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孩子, 他的语气却并不友好,颇显生硬的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不要问这种无意义的废话。”男人如此回答着。

在米花町生活的十多年,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咖啡店店主对亡妻的用情至深。被他抚养长大的费奥多尔恐怕是最能体会到这一点的人。

替代了青年身份的潘多拉微微歪头, 像是对这个爱了他这么多年的男人的表现无动于衷, 冰冷到任何人都无法将他的心捂热。

他的神色晦暗莫测, 趁着米哈伊尔没有与他对视的时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毫无征兆地询问说:“那么太宰呢?”

太宰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似乎是将费奥多尔的这段言语,当作了他对于觊觎自己恋人之人的警惕,米哈伊尔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之后的违和感。

男人只是眉头紧皱,沉默的在脑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半晌之后才认真回答道:“我是因为感情的缘故头脑混沌过一段时间,无法将那孩子与我的妻子分清。但既然你已经醒了,为了防止我以后铸成大错,我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从头到尾,米哈伊尔都没有否认他对太宰治的感情。停留在他躯壳中的这份遗物太过沉重,甚至都很难靠男人的意志力去改变什么。

那是不属于他的东西,源自于某个人遗留下来的情感,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对太宰治的爱意,同时也促使着他犯下罪孽。

所以米哈伊尔决定永远的离开。

彻底了解了对方的心中所想,潘多拉·亚克特表面上装作一副病弱的模样,死死扶住一旁的吊瓶架试图站起身来,语气极为笃定道:“但是你确实想过让太宰成为代替品。”

“我也说过了,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离开的。”米哈伊尔神情稍显不悦,显然对于对方的过多纠缠很是不满。

他跟费奥多少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父子情义,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十多年来从未戳破过。如今双方的关系彻底明了,这位表面上温婉无比的单亲父亲,就连最后一层虚假的表象都不愿维持下去。

“如果说我要是一直未曾醒来,你又真的无法分清感情与现实,对太宰做了什么……”

然而双脚落地后便不断打着颤的青年,像是并没有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不愉快。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死磕到底,语句稍作停顿后追问出声,“你会怎么办?”

思及到这个设想中的未来,米哈伊尔的心跳乱了一拍,随即嗤笑着否认道:“别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他的手不经意间伸入外套口袋内,不断摩挲着那枚表面光滑无比的老戒指,眉眼间闪过一丝黯然。

被潘多拉饰演的费奥多尔尝试多次站起未果,最终只能让过于沉重的身体坐回病床上,分担一下全部施加在脚掌的压力,轻声解释着,“只是假设一下。”

他注视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静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目光汇聚之处,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依稀可见,就连最前端圆润的指甲也被妥善修剪过,不再像平时那般凹凸不平。

在他装作昏迷的这段时间,毫不知情的太宰治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着他,没有任何怨言。

毕竟在那个孩子眼中,真正昏迷不醒的人是他的恋人费奥多尔。

米哈伊尔叹了口气,鞋底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在这片不大的室内回荡。秉承着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情谊,他来到了病床旁边,按下呼叫铃想要让医生来探查一下青年的情况。

毕竟对方昏迷了这么久,很难说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

男人强行把明显透露出不情愿的费奥多尔按回病床上,不打算继续放任他瞎折腾,顺便随意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很是敷衍的通过言语稍作安抚。

“会出现这种状况除非你死了,那孩子又精神错乱将我当做了你的替身,不然是绝无可能的。”

闻言,潘多拉·亚克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表面上装作乖巧无比的模样,安分地缩回了病床上。

“是吗。”

他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着,那双紫红色的眼眸深处,晕染开来如墨般阴沉的浓雾。

“你要是突然死掉了,我可是会很头疼的。”

──

那之后的剧情没有什么过多的波澜,时光飞速流逝。被牵扯入横滨爆炸案件中的两家人生活步入正轨,种植在各处的樱花也逐步进入了开放的季节。

织田作之助正式以新入职的体育教师身份进入帝光教学,家中的几个孩子也进入帝丹小学或是幼稚园,终于在龙头战争之后得到了踏入校园的机会。

另一边,正式进入演艺圈的太宰治不得不办理了休学,在将养父森先生气到三天没跟他说话的情况下,进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剧组。

然而青年毕竟是没有任何基础的新人,原本公司还想利用他东大医学部的噱头做宣传。却在青年流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之后,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件事,只能惋惜的任由他安安静静发展。

关于这一点,知晓太宰治“真实身份”的经纪人青森先生功不可没。

身为太宰治的恋人,艰难从病床上爬起来的费奥多尔,同样因为身体缘故暂时办理了休学。即便身为战斗民族,腹部的枪伤加上爆炸所受到的冲击,还是令他的身体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一时半会难以恢复。

至少在表面上,费奥多尔并没有因为恋人不听他劝阻进入演艺圈一事生气。好似他完全能理解太宰治的身不由己,对于那位幕后凶手的憎恶愈发浓厚。

青年认真进行了复健训练,让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了勉强可以行动的程度。那之后的某天,他与自己的父亲米哈伊尔不知谈论什么到黑夜,第二天便乘坐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暂且回到了他的故国。

他拨打了无数通电话,那之后又发送了不知多少封邮件,想要告知留在剧组中拍戏的恋人此事,得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似乎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因为太宰治的忙碌,许久未曾见过面了。

──

那是在太宰治戏份提早结束的某一天,一身黑西装打扮的他毫不吝啬地显露自己过于冰冷的气质,完美扮演的剧中如今尚且未能篡位的大反派。

剧中的他并不擅长体术,纯粹靠着谋略把敌人们耍得团团转。而在今天刚结束的戏份中,艺妓打扮的他与主角擦肩而过,留给对方的只有满屋死去的某组织高层。

主角却丝毫不知情,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艺妓,就是他未来不得不面对的最大敌人。

租借了某座山庄用来拍戏的剧组,将艺人与工作人员们的住宿场所分隔开来。其中被传言为带资进组的太宰治,没有任何意外的被分到了环境最好的一处院落。

春日夜晚的气候甚是舒适,潺潺流水声在这座日式庭院内响彻。灌满水的惊鹿前端没入石钵之中,在流水控干之后,回落的竹筒与石头撞击,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

伴随着阵阵微风,轻舞飘扬的樱花花瓣落入水面,在石灯笼微弱却柔和的光亮之下缓慢打着转。

没来得及将黑西装换掉的卷发青年难掩深情的疲惫,他的气息过于萎靡,显然在白日进行了高强度的工作,如今迫切需要休息。

“费佳……”津岛修治用极为黏腻的语调呼唤着恋人的名字,双臂死死搂住对方的腰肢,顺便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埋到他的颈间。

他的语气中充斥满恳求之意,像是主动露出肚皮的黑猫,以最为脆弱柔软的部分表达着自己的心意,“拜托了,今晚就好,陪陪我……”

当然了,到底是怎样的陪法不会有人听不懂。

费奥多尔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慢慢吞吞尝试着扒开某人将他箍得生疼的手。未果后,放弃一般的停止了所有动作,仰起头注视着庭院中那棵拥有不少年头的樱花树。

花瓣飘落的速度缓慢到光靠肉眼就可以看清,肤色苍白的俄裔青年将磨脚的木屐踢掉,叹着气吐槽道:“我感觉我头上有点绿。”

如今他的身份并非费奥多尔,而是暂且未能离开的米哈伊尔。

显然按照剧本内容飙戏的某人,在不知道恋人已经回到西伯利亚的情况下,把这对父子的身份搞混了。

他冲着米哈伊尔,叫着自己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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