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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4章 谤君案(中)(1 / 1)

是日下午,司礼监将奏疏及朱批送至六科。“六科”即六科给事中,简称六科。六科之任意一科均设都给事中一人,正七品;左右给事中与给事中,均为从七品,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稽察六部事务。六科享有“科抄”、“科参”及“注销”之权。其中“注销”是指圣旨与奏章每日归附科籍,每五日一送内阁备案,执行衙门在指定时限内奉旨处理政务,由六科核查后,五日一注销。六科还可以参与廷议、廷推,参与朝廷大政方针的制定,监督其执行。当然,六科最为后人所熟知的大权,在于其有权封驳圣旨,近乎唐时之门下省。因此六科的诸位都给事中虽然只不过是区区正七品,但却为世人尊为“大都谏”、“大给谏”,当然还有一个很现代化的称呼,叫做科长。至于六科本身,尊称就更气派了——鸾台。唐时,武则天当政,曾将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时人以鸾台称六科,可见六科品级虽低而地位超然,比拟门下。同样是武则天时期,曾有一人说过一句极为著名的话:“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这个道理在大明亦然,虽然皇帝的圣旨、诏书都可以不经内阁、六科而直接下发到人,但那样的圣旨在世人眼中是严重缺乏合法性的,也即所谓的“中旨”。理论上来说,如果当事人比较有脾气,可以直接拒接,皇帝很难以抗旨而论其罪。今日的朱批,其中一大半都被直接送往户科,意味着这些朱批都是与户部或者户部官员有关的。如果说此前的都察院是心学派的主阵地,那么六科就是实学派占优的一处战场。这样的布局是高拱时代就已经奠定下来的,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使实学派在彼时朝堂全面占优的情况下顺利推行自己的施政纲领,否则圣旨都下不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时至今日,时任户科都给事中的“大都谏”是一位熟人,大名萧良誉。其兄乃是万历八年三鼎甲之一、排名仅次于高务实的榜眼萧良有。七年时间过去,萧良有依旧留在翰林院,继续做他的“储相”。而其弟萧良誉因是当年第二甲第五十六名,虽然在此后的馆选中堪堪入围,也做了庶吉士,但散馆之后很快便脱离翰林院而外任了,好在毕竟是庶吉士,依旧留京做了京官。七年下来,他从工科给事中做到兵科左给事中,又从兵科左给事中做到户科都给事中,终于做到了“大都谏”之一,可谓是位卑而权重。今年是他上任大都谏的第三年,由于制度所限,大都谏不能久任,所以他也一直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仕途将走向何方。其实说起来,尽管六科给事中的品秩不高,只相当于地方上的知县,但其仕途却很广阔,升迁也很便捷,远非其他同级别官职所能比拟。在很多明代史料中都可以发现,不少六科给事中都是连升几级,其中都给事中一下子从七品跳到三品的都有。当然,只到四品、五品的那也很多。正因为仕途前景的“弹性”如此之大,当高务实履新户部尚书之后,萧良誉就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配合,不给高务实的施政造成麻烦。这么做,一来是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毕竟他和高务实本来就是同年,其兄萧良有更是高务实的好友,兄弟二人都是实学一派,脑门上金光闪亮的刻着一个“高”字;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实学派尤其是高务实对他的关照——新科进士第五年就混到大都谏,那可不是徐阶举高拱入阁那样的顺水推舟,不是谁都有这样好命的,这背后显然有高务实的一份力,一份大力,所以萧良誉不能知恩不报。不过,平心而论,萧良誉也没料到高务实履新第四天就会闹出今天这样大的风潮来,都察院那边的心学派言官这次宛如发了疯,今日几乎一个不落地上疏弹劾高务实,足有好几十号人。这架势,和当年徐阶制造“满朝倒拱”局面的气派也不遑多让了。更何况据萧良誉所知,申元辅本人似乎并没有亲自指挥这次风潮,全是心学派言官们自发的,可见高务实《取用疏》激怒他们之深。面对此情此景,萧良誉虽然也有些心中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兴奋——终于捞到这么好一个表明立场的机会了!上天入地,就看这一次的表现!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萧良誉一大清早的时候就吩咐吏员给自己煮了老大一壶浓茶,以免到时候“找茬”精神不济。这些浓茶或许真的发挥了一些作用,所以当奏疏、票拟和朱批一同送来的时候,他的精神不仅是好,简直称得上亢奋。萧良誉看到的第一份朱批,便是针对申元辅奏疏的答复。今上的御笔真迹一贯很漂亮,这次也不例外,上面的话不多,只有短短两句:“先生老成谋国,所虑甚详。高疏所未言及之处,朕当召对细问。”萧良誉看了,不仅喜上眉梢。皇帝这朱批虽然非常照顾“申先生”的颜面,先夸他老成谋国、所虑甚详,然而却并没有同意他的意见,将高务实的《取用疏》驳回。皇帝只说对于《取用疏》中没有说明详细的部分,会传高务实召对,细细询问明白。看来,皇帝在首辅与第一信臣之间也很难一言而决,干脆让他们先“打个平手”,等问明白了详情再做决断不迟。当然,也不排除皇帝只是故作公允,其实心底里早有主见,召对高务实不过是打消外界质疑的一种手段罢了。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到底有什么样的主见,却也不是外人看得出来的。昔日的少年天子,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有了那种“天威不可测”的手段与风范。这道朱批没有什么问题,萧良誉仔细再看了两遍,规规矩矩签字画押并用印,然后拿起下一道朱批。这一道朱批,萧良誉光看字体就知道皇上动怒了——这上面的字显得铁画银钩,峥嵘尽显,绝非上一道朱批那种藏锋重蓄的典型赵体。不止是字如其人,其实从一个人的书法之中甚至还能“字见其神”,即看出书写之人当时的心情——当然这只对有较高书法造诣的人有效,春蚓秋蛇的水平就另当别论了,那玩意啥也看不出来。这道奏疏上的票拟就是申时行的那不到四十个字,而奏疏本身颇长,萧良誉不打算先细看,而是直接看了最后的朱批。“高务实忠谨昭著,公清素闻,朕久已深悉。尔以狂悖浅薄,疯言臆语,诽谤部堂,离间君臣,是何居心?着下镇抚司着实打问来奏!”“啪!”萧良誉猛然一拍桌案,兴奋异常,忍不住大笑三声。“下镇抚司着实打问来奏”可不是说着玩的,这话属于“专用”,实际上就是后世所谓的“下诏狱”,而该员也就是钦点的重刑伺候对象。一般而言,皇帝只有在怒极之时,才会在朱批中直接点名“下镇抚司着实打问”。不过,正如皇帝打臣子廷杖的时候一样,不同的说法代表着不同的惩罚程度。比如皇帝说“廷杖二十”,这个是没事的,板子必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能自己走回家;如果是“拖下去重责二十”,这个其实问题也不大,一般来说皮开肉绽是跑不了,但受苦的只是皮肉,不会有“内伤”;然而如果皇帝在这句之后又补上“着实打”三个字,那就大事不妙,多半是要打死人了,但皮外伤反而不会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都是有说法的。这里的“下镇抚司着实打问来奏”同样也有说法,一般有几种不同的程度,这一种算是不高不低。如果只讲要在诏狱用刑的说法,那么其中最轻的就是“下镇抚司打问”。这种用词之下,由镇抚司自行掌握用刑的轻重。本书前文曾有言,如今锦衣卫中的文臣子弟荫官已经越来越多,再加上锦衣卫在一般情况下也不愿意和文官集团完全对着干,所以皇帝如果只是这样说,那么打虽然是要打,但锦衣卫通常只是做做样子,绝不会打死打残。如果犯官还有其他朝臣上疏援救,甚至是高官的援救,锦衣卫方面了不起意思意思,屁股打红松松皮也就完事了。当然,犯官本人的家眷聪明的,给镇抚司方面送了银子的话,连“松松皮”都可以免掉。最严厉的则是“下镇抚司着实打问”,这种用词之下,锦衣卫方面也会有很大的压力,因为皇帝必定是为之震怒了,于是东厂肯定会派人监督。这就没有通融的办法,只能“着实打”,而文官们一般体格也就那样,真正“着实打”是很容易出人命的。“下镇抚司着实打问来奏”之所以不是最严厉的,就是因为它多了“来奏”二字。既然还要“来奏”,那你锦衣卫显然就不能把当事人直接打死了,当事人都死了你还来奏个鬼?那不是要说什么都随你的便了?文官集团肯定也会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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